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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與眾師生作別如平時,爾後隨陳寅恪至南院陳宅,二人暢談至傍晚。【73】是日晚,王氏在自家宅中會見謝國楨等同學,依舊是談笑和怡。送走謝國楨等人後,又回到書房批閱完試卷(第三屆研究生招考),乃寫遺書一封藏於懷中,像平常一樣安睡了。
6月2日晨,王國維餐畢,八時至研究院辦公,料理事務如常,並與同仁談及下學期招生事宜。隨後王離奇地向事務員侯厚培借了五元錢,獨自悄無聲息地走出清華園,在校門僱一輛洋車徑赴只有幾里地的頤和園,花六角錢買了一張門票,讓車伕在原地等候,約十時步入園內,徘徊於長廊之間,後踱步至園內魚藻軒前的昆明湖畔獨立沉思,盡紙菸一支,約十一時左右,懷揣剩餘的四元四角和一紙寫有“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經此世變,義無再辱。我死後當草草棺殮,即行藁葬於清華塋地”等字樣的簡短遺書,縱身一躍,沉入湖底。雖有園丁“忽聞有落水聲,爭往援起”,但王的頭顱已插入淤泥,前後不過兩分鐘即氣絕身亡。【74】一代國學大師由此告別了凡塵滾滾,充滿血腥、苦痛與悲傷的世界,時年51歲。
王國維沉湖而死,引起了清華師生巨大悲痛,全國學界為之譁然。清華國學研究院“四大導師”之一陳寅恪懷著極度的悲傷與哀痛,以他深厚的學術造詣與犀利的洞世眼光,揮毫寫下了哀婉悽絕的輓聯:
十七年家國久魂消,猶餘剩水殘山,留於累臣供一死。
五千卷牙籤新手觸,待檢玄文奇字,謬承遺命倍傷神。【75】
陳寅恪詩文尚以隱晦難解著稱,此詩算是較為淺白的一個例外,但對個別字詞的理解也曾引起學界不休的爭論。王國維在遺書中曾有“書籍可託陳、吳二先生處理”【76】之語,陳詩中所謂“謬承遺命”當指王氏遺書所言。顯然,王國維是把陳寅恪、吳宓視作他的知己的。面對知己,陳氏於“倍傷神”中又發出了“敢將私誼哭斯人,文化神州喪一身”【77】,“風義生平師友間,招魂哀憤滿人寰”【78】的深切悲鳴。
王國維的死之所以引起陳寅恪如此悲傷,自是與二人過往歲月結下的深厚友誼,並對天命人事在心靈深處產生共鳴有極大的關聯。
面對王氏離奇的跳湖自盡,學術界產生強烈震動的同時,坊間對其死因也產生了種種猜測議論,致使有多種說法流傳於世,如“殉清”說,“殉文化”說,“悲觀哀時”說,羅振玉“逼債致死”說,王國維“妻妾出軌受辱”說,等等,一時甚囂塵上,莫衷一是。王氏之死遂成為一個人言言殊的謎團。【79】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王國維沉湖(2)
王國維的遺體入葬後,陳寅恪在《王觀堂先生輓詞並序》中,對其死因作了解釋和評價,其說成為眾說紛紜中最有說服力的論斷,為天下士林廣為矚目和重視。在陳寅恪的眼中,王國維是亦師亦友的人物,也是極少可以引為知己者,王的自殺絕非世人所說的起於個人恩怨,或後來溥儀所說是經濟方面的索債等,而是殉文化而死,是不忍見到即將衰亡的中國文化那令人心酸的悲劇結局,也是對當時混亂無序的時局和世風日下的現實之抗爭。陳寅恪以他對師友的深切理解與同情,在輓詞中雲:“凡一種文化值衰落之時,為此文化所化之人,必感苦痛,其表現此文化之程量愈宏,則其受之苦痛亦愈甚;迨既達極深之度,殆非出於自殺無以求一己之心安而義盡也。”又說:“蓋今日之赤縣神州值數千年未有之巨劫奇變;劫盡變窮,則此文化精神所凝聚之人,安得不與之共命而同盡?此觀堂先生所以不得不死,遂為天下後世所極哀而惜者也。至於流俗恩怨榮辱委瑣齷齪之說,皆不足置辨,故亦不之及雲。”【80】
此輓詞一出,時人紛紛贊之,王國維的好友兼親家、著名甲骨文學者羅振玉更是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