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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晏開口,發現聲音在內力激發下,果然輕鬆傳到遠處,卻不像後世的擴音器效果,而是凝成一線,送到對方身旁,直如面對面說話一般。
「王辰,王武。」蘇晏清晰地說道,「我知道你們痛失親人,心中悲憤,要報仇雪恨。但冤有頭債有主,以峻酷刑法草菅人命的是御史陸安杲。我已秉持聖旨,將其革職查辦,命人押解回京,聽憑天子處置,料他即便不死,也免不了坐牢或流放。
「我亦將本地馬政不當,導致動亂之事上報朝廷,請求暫緩嚴捕令,安撫民心,妥善安置流民,待馬政清理見效,便可以恢復耕作生產,使官民各安其職。還請你們相信我,給我一些時間來兌現承諾,別被仇恨迷了本性,俠盜與暴徒,本就在一線之間。」
王氏兄弟俱是一愣。王武率先喝道:「陸安杲只是被革職,又怎能抵他一年來濫殺無辜的罪孽!我兄弟倆且不說別的,先要親手砍下他的頭顱,以祭爺娘!」
蘇晏道:「他有罪,國法治之。若人人可行私刑,國家會變成什麼樣?被你們打劫的官紳富戶,家裡也有父老妻兒,有僕從下人要養活,刀劍無眼,誤傷他們的性命,一樣是作孽。那麼他們的家眷也可以對你們行私刑,抓來砍頭嗎?還有你們劫持的軍械。你們只想壯大自身武裝,有沒有考慮過,邊關將士若是缺少武器,如何與韃靼人作戰?將士們血灑疆場,家中的爺娘、兒女不是一樣悲痛欲絕嗎?」
王武噎了一下,又道:「我們又不是聖人,哪裡管得了天下千千萬萬的百姓,只顧著一方窮苦鄉親,與我們手下百千個弟兄,讓他們有吃有喝,別凍死餓死,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蘇晏反問:「你們顧著百千個人,已覺不易,那麼當朝皇帝要顧著七千萬到一億人口,難道就容易?」
他誠懇說道:「朝廷管理著偌大疆土、眾多人戶,無論是政策與吏治,都不可能不出錯。如今馬政出了錯,是民不聊生的大錯,皇上也掛念百姓,憂心如焚,故而派我前來清查治理。你們就不能給我這個機會,讓我實現對君王與百姓的承諾,對未來清平世道的期許嗎?」
王武咬牙,陡然爆發出一聲厲喝:「休得多言!你看這滿地的血,就像陳年怨恨,哪裡還洗得乾淨!落草為寇這條路,我兄弟倆既然走了,就不得不走到底,否則落在朝廷手裡,還能有活路?今夜我們劫獄救人,又砍殺這許多官兵,早已犯下無赦的大罪。官是官,匪是匪,自古不兩立,不必再勸!」
蘇晏見他頑固不肯受降,又問王辰:「你也是這麼想的?」
王辰猶豫了一下,沉聲道:「我只想問你一件事——」
「你問。」
「我爹孃被砍頭當夜,你可在刑場?為何沒能救下他們?」
蘇晏語塞,心中愧疚頓生。他也十分懊惱,因為初涉地方,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按正常邏輯與行事規程,先向同事瞭解情況,出言勸阻;勸阻不住,就準備祭出尚方劍強行救人。誰料被擒獲的齊猛驟然暴起,陸安杲受驚之下擲令簽大喝一聲「快」,劊子手條件反射手起刀落。
此刻荊紅追關心他安危,忙著帶他脫離戰圈,而錦衣衛們奉皇命也只管保護他的安全。他猝不及防下,的確沒有及時下令,讓他們先去救人——即使下令了,怕也趕不上刀鋒落下的毫秒時間。
陰差陽錯,天意捉弄,才造成今夜這一場血戰。
理智上知道,此事自己並無責任,可感情上,依然覺得內心難安,也不知那些明或不明真相的民眾,會在背後怎樣罵他……
蘇晏嘆息,黯然道:「我很遺憾。」
王辰牙關緊咬,眼眶赤紅,緊緊盯著他,似要將這少年官員的身影鐫刻於心,再用刀刃,一道一道從心頭颳去。喉嚨裡彷彿塞了一塊礪刀石,每個字眼都從上面血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