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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上顯得那麼明亮的朵朵白雲,在這銀婚日,艾舍斯特渴望著——
渴望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什麼東西。男子的有機組織跟生活是多麼不協調!一個人的生活方式儘可以是高超的、謹嚴的,但是總存在著一條貪得無厭的暗流,一種非分之想,一種蹉跎的感覺。婦女是不是也有這種情況呢?誰說得上?然而,那些縱情於新奇,縱情於胡思亂想,一味追求新的不平凡的經歷、新的冒險、新的享樂的男子,毫無疑問,他們所苦的卻並不是飢餓,而恰恰是它的反面——過飽。文明的男子彷彿是一隻精神失調的野獸,陷在這裡永遠也出不去!他不可能有自己喜愛的花園,用那優美的希臘合唱詩的詞句來說,不可能有那充滿“蘋果樹、歌聲和金子”的花園,生活中沒有他可以到達的極樂世界,或者說,沒有給予任何有美的感覺的男子的永恆的幸福天堂——
他沒有可以和藝術作品裡那種被捕捉了的可愛的形象相比較的東西,那種可愛的形象是永遠賦予了的。因此一經觀賞或閱讀,總會得到那同樣的可貴的意氣昂揚和心曠神怡的感覺。毫無疑問,生活中存在著這種美的時刻,存在著那種不召自來、飛逝而去的銷魂蝕骨之喜的時刻,但是麻煩的是,它們持續的時間僅如一朵雲片飛過太陽那麼一會兒;你不可能把它們留下,像藝術捕捉了美,把它牢牢地掌握住似的。它們稍縱即逝,像人們看到大自然的魂靈的那種閃爍的或金光燦爛的幻景一般,像看到它那杳遠而沉思的精靈的一瞥一般。這裡,陽光熱辣辣地曬在他的臉上,一隻布穀鳥打一株山楂樹裡叫著,空氣裡盪漾著金雀花的甜味——
周圍是幼小的鳳尾草的小葉和星星般的刺李,明亮的雲片飄浮在群山和夢一般的山谷之上的高空——此時此地,正是這樣的一瞥。但是剎那之間它就會消逝,就像潘的臉兒那樣,剛從岩石後面露出來,你一注視,便消失了。這時他突然坐了起來。可不是,這片風景有點兒眼熟,這塊公有地,這條路,背後的這面老牆。跟妻子在車裡行駛的時候,他不曾注意——
決不會注意,因為他只管想遠在天邊的事兒,或者什麼也不想——但是現在他卻看清楚了!二十六年前,就在這個時節,那天他從離眼前這個地點不到半哩的那個農家出發到托爾基去,這一去可以說就永遠沒有回來。他感到一陣突然的悲痛;他無意中撞在一段往事上了,這段往事的美麗和喜悅他沒有能夠捕捉住,它撲著翅膀飛到未知的世界中去了;他無意中觸發了埋藏在心底的回憶,想起一段放縱、甜蜜、但被迅速地扼殺了的時光。於是他翻過身子,兩隻手支著下巴,凝視著長著小小的藍色乳草花的那片短草……
這就是他想起的往事。
艾舍斯特的膝頭踢足球時受了傷,支援不住了,而看地圖卻還有七英里光景呢。在一條小道沿樹林穿過公路的地方,有一個斜坡,他們在斜坡上坐著,一面讓膝頭休息,一面海闊天空地談著——
青年人就愛這樣閒聊。兩個人都身高六。。。斬啵?瘦骨嶙峋的;艾舍斯特臉色蒼白,耽於遐想,心不在焉;加頓呢,舉止怪僻,性格多變,肌肉堅實,頭髮捲曲,活像一隻太古的野獸。兩個人都愛好文學。誰也沒有戴帽子。艾舍斯特的頭髮是淡灰色、光溜溜的,帶著波紋,腦門子兩邊的都有點兒高起,彷彿總是往後甩的緣故;加頓的頭髮亂作一團,黑沉沉的,深不可測。他們在這幾哩路內沒碰見過一個人。
“老朋友,”這時加頓正在說,“憐憫不過是自我意識的一種作用罷了;這是五千年來的病症。從前沒有憐憫的時候,世界上還要幸福些呢。”
艾舍斯特目送雲朵,回答說:
“這是蚌裡的明珠,不管怎麼說。”
“老朋友,咱們現代的一切不幸全來自憐憫。你看動物,還有紅印第安人,只能感覺自己的偶然災難;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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