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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眺望黑暗無邊。海水並不乾淨,腥味很重,撲向海灘的時候帶來潮濕和微鹹的氣味。浪花遵循引力一遍遍機械推來而又退去,沿著粗糙的沙灘捲起一道道漫長曲折的白線。聲音卻有如低訴。
他站在沙灘上抽菸,夜空稀薄,泛著紫藍的顏色,沒有星辰,也沒有月光。他的頭腦因為失眠而渾濁茫然。面朝大海,心中一片空曠。
海平線的盡頭開始微微發白,彷彿是一道閃著寒光的劍鋒橫在水天相接之處,東方已破曉。他拖著站了一夜的僵硬的腿,頹喪地把最後半支煙扔在地上,轉身離去。
7
並非一個看望已故親人的傳統節日,公共墓地顯得十分空寂。他與父親佇立在母親的墓前。環視四周。多年過去,墳地竟然漸漸全部滿了。他記得當初埋葬母親的時候,這片墓地非常的空曠,一口口空墳敞著墓室,遍地橫陳,沒有墓室蓋子,詭異得彷彿一頭怪獸,張嘴等待吞嚥一個生命。
他買了兩束開得繁盛的紫羅蘭。潔白的寂靜的花朵,葬禮上的使者。看著讓人心生悵然,卻又有安寧與原諒。把它放在母親的白色大理石之墓上,充滿了樸素的悲。墓碑上已經布滿了由南方豐盛的雨水所滋生的青苔的痕跡,刻蝕的字跡上漆色已經脫落,上面哽咽地寫著幾個字:四海歸帆。
他與父親都沉默不語。父親站在那裡,顯得蒼老疲憊。淚只在心中,卻久落不下。穿越幾十年光陰,返回多年以前第一次見面的夜晚,那個用口琴吹著《山楂樹》的羞澀恬美的姑娘還依稀能夠浮現在眼前。她秋林一樣的髮辮,在木屋搖曳的燭光中閃爍不定的面孔和目光。大雪無痕的寂靜樹林中皎潔清寒的月色,靛青的湖邊在濃霧之中隨風倒伏的蘆葦,隨著低低撫過水麵的風聲而向遠處擴散的憂鬱的鶴唳,以及初次擁抱時顫抖而深情的溫存……記憶太過豐盛與龐大,這一切沐浴了青春的血淚,而今回憶起來都像是遙遠的幻覺。
他嘴角蠕動,想要說什麼,卻最終什麼也沒說。是因為生分的兒子佇立在旁邊呢,還是因為想要說的東西太多,開口之間欲說還休。
這三個親人,終究還是得以團聚。之間怨氣橫陳,割捨不清,生疏若離,愛與死的末路。這樣的生者欲要對死者有任何的追悔和表達,於他,於簡生,或許都是一件困難,並且幾近羞恥的事情。於是他們選擇沉默。而到了彼時,事已至此,除了沉默,又能夠表達什麼呢。
畢竟他們都已經垂垂老去。這個轟轟烈烈不停往前奔跑的世界離他們越來越遠,只有些許同樣蒼老的回憶留下來陪伴他們殘喘的步履。直到徹底的止息。
他對父親說,走吧。回去了。
他和父親回到酒店。吃午飯的時候,他說,我已經給你買好了下午兩點回成都的機票。我會送你上飛機。
父親是心寒的。他無聲點頭。簡生埋著頭輕描淡寫地對他說話,卻看見了父親夾著筷子的手。褐色的皺褶的面板,上面布滿曲張凸起的紫色靜脈,指甲粗短泛黃,骨節像樹根一樣凸起。
是否他曾經真的有著一雙白皙頎長的手,拉大提琴並且寫詩。而在他扛著行李神情漠然地轉身而去之後,命運又賜予了他怎樣的坎坷與不幸,或者一如他自己閃爍其辭的所言‐‐報應,以至於將這雙手,和這具軀殼,磨礪成這般蒼老,庸墮的模樣。而這樣的蛻變,永遠是令人無奈而心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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