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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府裡沒有這種需求的下人們,除了貼身侍奉主子的,現下應該也都在房中守歲,所以院子裡靜靜的,一個人都瞧不見。竇瑜卻不覺得害怕,在春井巷住久了,膽子都養大了。
她一路走到府中的花園裡,冬天沒什麼花草,淨是一堆枯樹和假山石頭,嶙峋地擺在夜色裡,看起來有些猙獰。她剛走進來就看見近旁的假山下面還坐了一個人。
她將燈籠提高了一些,借著光仔細一看,原來席地而坐的是表哥郭素。因為他居然還穿著早上的那身衣裳,上面的血汙都還掛著,所以十分好辨認。
竇瑜朝他走去,他聽到腳步聲也只是抬頭看了一眼,並沒有說話。
他一條腿半屈,背靠著山石,坐姿隨意,面前的銅盆裡燃著火,裡面燒著長壽紙鎖。
竇瑜在他身旁蹲下來,將燈籠倚在一旁,小聲問他:「表哥,你是在祭奠姑姑麼?」聽說姑姑竇晏寧很早就過世了,郭素十六歲才住進竇家,嚴格說來,整個府上他只有何姨娘一個血脈親人。如今何姨娘也病著,他只能孤零零地一個人出來燒紙鎖。
郭素沒有回答她。竇瑜倒也沒有因為被他忽視而感到羞惱,只靜靜陪著。直到盆中紙鎖燒盡了,郭素才抬起頭來,輕聲說:「祭奠親人。」
看似是沒有否認竇瑜的問話,其實只有他自己清楚是在祭奠哪位親人。
竇瑜的姑姑竇晏寧,也就是他名義上的母親,不但他沒有見過,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也沒見過。
何姨娘中風之後人也糊塗了許多,反覆和他念叨一些事,讓他逐漸拼湊出了這具身體的身世和來歷。竇老夫人讓他頂替了真正的郭素,並壓下了查出的訊息,所以竇瑜也和許多竇家人一樣,以為他真的是竇晏寧所生。
不過竇瑜的話也提醒了他。所以他又拿起了幾條紙鎖放進火中,這次是燒給竇晏寧,也燒給自己這具身體的原主人以及原主人的親生父母——如果他們真的死了的話。
他燒了許多條長壽鎖,有母親的、老師的、他那些忠心的下屬,還有那對父子的。
郭素從前不信佛,可他重生了,想來這世上確實有鬼神。
他見竇瑜盯著火盆看,又看了看四周並無她侍女的蹤影,唯有手邊一盞燈籠陪她過來,問道:「今日的事,你不怕嗎?」
聽說六娘竇雲回來就發起了高熱,院子裡亂成一團。面前的竇瑜卻連下人都沒帶,一個人提著燈籠在府裡夜遊。
竇瑜搖搖頭,停頓了一下卻又點點頭:「兩個原本活生生的人在眼前死了,人命如此輕薄,怎麼會不怕?可是——」她的聲音低下來,夜風從銅盆裡捲走了一些紙灰。
她繼續說著:「他們也只是想替謝將軍討個公道吧,人微言輕,便只能用命去反抗了。那麼無望的兩個人,又好像沒什麼可怕的。」說完她就沉默了下來,與其說是害怕,不如說是傷心。謝述作為將軍,不是戰死在沙場,卻死在了一場構陷之中。但她和戲臺那兩個伶人一樣,都沒有能力幫謝述洗脫冤屈,她欠他的救命之恩,怕是要下輩子才能還了。
郭素也沉默著。
竇瑜的情緒低落得很明顯。如果說她在奉都有朋友,那只有謝述還能算得上是。可也許只是她單方面這麼認為。
從謝述的角度來看,經常幫她解圍或許是出於責任感吧,因為帶她離開通州來到奉都的人是他。
她看地上的紙鎖還剩了一些,忍不住說:「郭表哥,你能借我一點紙鎖嗎?」
郭素側頭看向她,對她奇怪的請求深感啼笑皆非,但還是點點頭:「可以。」
竇瑜挑了四條紙鎖,然後虔誠地雙手捧著放進了銅盆裡。這裡面有兩條是燒給她養父養母的,另外兩條是燒給生父和謝述的。雖然紙鎖是借來的,可她的心很誠,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