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頁(第1/2 頁)
在2003年10月3日,我站在路邊的那一刻,空落落的街景讓人以為是過了下班的時間,沒有車輛、牲畜,也沒有別的人。
因為在明水沒有吃上午飯,都餓了。在路邊一個冷落的飯館匆匆吃了一頓熱飯,我們要繼續趕路,因為在哈密定下的賓館裡,專門為我們準備的豐盛晚宴已經上了桌。
飯後,我和李總與額濟納旗的嚮導分手了。他將自己去找回酒泉的便車,在酒泉住一晚上,再趕回額濟納與家人團聚。直到今天,一想起嚮導我還感到歉然。我知道在中途的小站,天涯孤旅有多寂寞,搭車有多不方便。我也知道在西部乘坐班車忌的是單個上路。在八九十年代,我利用公共汽車跑遍了塔里木。可我就是要體驗那個滋味的。嚮導呢?除了兩天的旅費,和一個晚上的住宿費,他沒有收之外的一分錢。
在最後道別時,我代無由責怪過他的人道歉。&ldo;大家都著急。&rdo;他揮揮手,走向前邊的停車場。
除了回家,他不會在意別的了。李總說。
就著暮色,車隊趕往哈密。
途中,馳過苦水李總的車出了問題。他們從頭車變成了最後一輛。我們的車進入哈密市區,我的手機鈴響了。聽李總說出他們修車的位置,我出了一身冷汗。我放心的是,李總車上的人素質好,不會遇見事荒神。車上除了李總,還有張衛華、靳大成、張瀾。李總的車車況不好。也許應該說它不適應黑戈壁這樣的路況。想想看,如果車壞在了額濟納至馬鬃山,或是馬鬃山至明水的&ldo;汽車拉力賽&rdo;途中,手機沒有訊號,戈壁尋找車轍幾乎不可能,先不說他到哪兒去修,就說我們怎樣與他聯絡吧!那只有一個結果:出大的問題不至於,畢竟還有三輛車,畢竟這不是羅布荒原,不是塔克拉瑪幹,可這次探險就夭折了。我們決不可能、我決不可能放著一輛車情況不明,再繼續上路;回頭尋找吧,在茫茫黑戈壁除了靠運氣,也要有時間。可我們連多餘的給養都沒有攜帶。這簡直比當年在巴里坤找馬還難。
《黑戈壁》七(5)
有時我也會問自己,隨著年齡增長我是不是膽子小了?我確實是膽子越來越小,因為我在西部走的路太多太多了。我希望找回當年&ldo;獨行荒漠&rdo;的氣魄,可我怕找回的只是&ldo;荒漠獨行&rdo;的盲目。年輕的時候總是容易相信假的,可到老來卻往往懷疑真的。當我們的腰腹越來越豐碩的時候,心胸卻越來越狹窄。文章、書籍的篇幅越來越大,可其中留給智慧的空間卻越來越少。
到了連批評文章也寫成悼詞的時候,到了真話假話可以通融的時候,到了除自己從不顧及別人的時候,到了自己的快樂總是不知不覺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的時候,儘管說起來&ldo;風光無限&rdo;,其實就是行將就木了。
……哈密。又一次進入了哈密。特別是我們完成了一次新的對黑戈壁的穿越時,我不能指望哈密的加油站、哈密賓館的豐盛晚餐滿足我對精神的需求。我們是在步先行者的後塵,我們是在作一次沒有標準答案的現場搶答比賽。我們體會到的肯定與前人不盡相同,但我們付出的與先行者相比卻並無二致。
當晚,住哈密天馬飯店。
所謂&ldo;哈密天馬飯店&rdo;,就是伊吾軍馬場駐哈密辦事處。1968年3月21日,剛剛來到哈密的&ldo;一百單八將&rdo;‐‐108個來自北京的知青‐‐就住在辦事處。2003年10月3日,我又回到了哈密。在1972年10月離開松樹塘,經由哈密轉赴烏魯木齊時,我許諾說:我會回來。
我回來了。可三十多年的光陰如同逝水,一去永不復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