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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季禾沒有耐性戳破他那點小心思,敞亮地說:「少鋪墊,臺上容不了假,要選就選最好的。」
「哎,那是肯定的……」
給不同的人搭戲,是件苦差事。
梅汀唱《孽海記》裡的《思凡》,七情六慾不在那句「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裡,平平開場,悠然山野卻鎖不住一顆紅塵女兒心,百轉千回夢不斷,學不得南海水月觀音座。燈光達到最暗,兩人同唱「恨只恨說謊的僧和俗」,淚雨姍姍,聲音不大卻痛及撕心裂肺,夜夜問天——
哪裡有,枝枝葉葉光明佛?哪裡有,江河兩岸流沙佛?
下了臺,梅汀還陷落在剛剛思凡的情境裡,眼淚還是緩緩滲出。
但陳子夜已經沒有時間哀傷回味,回到後臺立刻脫了袍子,解釦的功夫化妝老師已經開始替她重新補妝。
連口水都顧不上喝。
沈時亦見她臉色泛白,手忙腳亂去拿水,「喝兩口再上去!」
下一秒,陳子夜便又上臺搭檔新人,唱的是《桃花扇》裡《餘韻》一折。
相比上一場宣洩空白,這一出便側重痛而不言。
開篇唱名句「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開腔便要將人拉入高|潮,才有餘地唱那烏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殘山夢最真。低聲吟唱,到最終放悲自嘆一曲江南老。
念滿目空山,思已故山河,情緒極其壓抑,淚含眼中而不落,額上汗珠卻如雨下。
連續換場三次,趁撤道具的空檔,餘樵抓住機會跑到後臺拿了瓶水來,邊走邊開啟。
為了方便整理服飾,此刻陳子夜正伸直手臂,舔了下乾澀的嘴唇。
餘樵沖她舉了一下手裡的水,陳子夜便意會,感謝似的點了點頭,低頭想去迎接他的水。
但沒等到餘樵走近一步,燈光重新昏暗,所有人推推搡搡衝進後臺。
趁短暫的光明時間,陳池羽出去上了個洗手間,順帶拿了兩杯剛到的冰美式過來。
「接著啊——看什麼看得這麼入神!」
見梁季禾目光停留在臺上良久,面色不悅,陳池羽趕緊閉嘴,把冰美式放在他手邊。
他隨手拿起來,吸了一小口,苦得想立刻扔了。
……
撐到結束,陳子夜穿在戲服裡的打底衫已經濕透了,所有人聚集臺前,她顧不上聽評審發言,下了臺便直奔換衣間,十來步的距離已經先把頭上的髮髻和珠釵拿了下來,小心地放在後臺桌上。
好在新劇院為了方便做造型,安排了洗浴間。
陳子夜像是剛遊進淺海的熱帶魚,周身熱氣消散疲勞,整個人像是被撈上了岸。
……活過來了。
洗完澡,頭髮已經半乾,稍微吹幾下就徹底灑脫在耳邊了,刮過臉頰都會產生舒服的熱。
有些蓬鬆,陳子夜索性紮起來。
她抱著衣服剛推開門,必經的長廊盡頭已經有人在等。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過去,「……梁先生。」
「嗯。」梁季禾遞了瓶水開好的水給她。
她怔了怔,接過來,「謝謝。」側過身喝了一大口。
臺前還有話筒裡點評的聲音,陳子夜抱緊懷裡的髒衣服,隨意說,「複試還沒結束。」
「你這邊結束了?」
「嗯……我這邊是結束了的,後面是考單人表演。」
梁季禾無所謂地嗯了一聲,「那走吧。」
「……走、走去哪裡?」
「我渴了,陪我去買飲料。」
陳子夜不理解,垂著眼睛看了下自己手裡的礦泉水,下意識地搖了搖,如實在想,「……這附近沒什麼飲品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