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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斯拉走了出去,阻擋他們前進,或者是在跟老友打招呼也說不定。我站在病房裡,幾乎聽不到他們提高嗓門的聲音,但是我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我透過鍛鐵大門向外偷看,想要看到製片人把藏在掌心的黃色盧比紙鈔塞到警長米斯拉手裡。我沒看見交易過程,但是我知道,只剩下幾秒鐘的準備時間,他們要過來採訪了。
我把醫院床單拉回去,蓋住她的臉孔,走到病房的前頭。相機閃光燈閃了6次之多,我一時之間什麼也看不見。攝影小組把熱燙的黃色燈光投射在我的額頭上。接著,新聞記者把一堆麥克風放在我的面前,發射出一連串的問題。
&ldo;她是怎麼死的?&rdo;
&ldo;她是被殺的嗎?&rdo;
&ldo;是自殺嗎?&rdo;
然後,來了一句回馬槍:&ldo;你是誰?&rdo;
這些問題都很合理,但我不予回應。過去6小時以來,我的美國老闆一直嘗試聯絡埃米莉的父母,我還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已經聽到訊息了。也有可能在還沒聯絡上他們以前,美國新聞頻道就已經搶先報導了也不一定。
現在,埃米莉這個人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的屍體的問題。我們努力拯救她的生命時存在的迫切感已經過去了,現在留下的是死亡所帶來的一連串必然。她留下的肉身脆弱、易腐,而且不知怎的,許多人開始關注起她的遺體來。
&ldo;不予置評。&rdo;我一面說,一面眯眼望向攝影機無情刺眼的燈光。問題持續湧來,不過記者們的聲音漸漸沒那麼急迫了。某位攝影師的眼睛閃爍了一下,他們想要找角度拍她的屍體。我舉起手臂擋住他的鏡頭,但是穿著紅色polo衫的男人抓住我的手臂,準備將我推開。我拉著他,但失敗了,他放了手,我的身體轉了向。一瞬間,他們已經經過我的身邊,把蓋住她臉龐的裹屍布給拉了開來。
在刺眼的燈光下,她眼睛下方的血液變成暗紫色。那道傷口穿過顱骨裂縫,進入腦袋裡。在印度的電視上,死亡這個重要的角色僅次於珠光寶氣的寶萊塢名人。覆蓋住的屍體與腳趾標籤的高雅畫面是用在美國報紙上的,然而在印度的新聞裡,會先以無休止的個人悲劇蒙太奇手法,拍攝荒謬醜陋的情景,繼之拍攝死者的臉孔,頭、舌下垂的駭人畫面。印度的死者可不會害怕上鏡頭。如果我的責任就是保護埃米莉,那麼我的任務失敗了。
今晚,印度各地電視會播出最新的新聞快報:美國學生死於菩提迦耶禪修中心。
警方懷疑是他殺或自殺。
在印度,不是每天都有美國人死亡。今天,她成為屍體後的名氣會比她活著時還要大。在這一則新聞變成下一則新聞以前,全國的注意力都會放在這個點上。十億人都有機會目睹她那張失去生命的臉龐。
我努力擠回攝影機前,但是記者們已經開始走人,他們已經得到需要的東西了。
警長米斯拉用左手平拿著一根沉重的手杖,他臉上的表情有如萬花筒,同時表達出&ldo;你的500盧比很有用吧&rdo;和&ldo;我不知道這些傢伙是怎麼繞過我的&rdo;。不過,這對記者而言已經不重要了,他們開始魚貫而出,進入等待的箱型車裡。司機發動引擎,他們沖往禪修中心,去偷窺事故現場。
一分鐘前,病房裡還像馬戲團似的,現在卻有如墳墓般安靜。我沒別的事可做,只能繼續守夜。米斯拉向我微笑,聳了聳肩,然後回到外頭的崗位上。我再度一個人陪在埃米莉的屍體旁,新的現實來到眼前,我的學生慘死在印度的偏遠地區,現在我必須負責將她的屍體送回美國。她死亡6小時後,遺體看上去跟劣質包裝的厚肉塊差不多。氣溫有可能在正午達到攝氏37度,要阻止腐敗,所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