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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雲山的上灣村就已經算是大山裡的聚落了,而程雲芝這位陸宇寧遠房姨媽的家卻更是深入荒山裡,走了半小時,周圍都看不到其他人家和田地了,陸宇寧才看到了幾堵破落土牆和竹籬圍成的小院兒。
此時已經有幾個先行來到的親戚正在搬運花圈和棺材,而雞鴨亂飛的小院中央,一個醉酒的男人還在發著酒瘋哈哈怪叫。
三表叔皺著眉頭走過去,拎著他的衣領就是一搡,厲聲道:
「曹二娃,你龜兒子的,老婆死了還t喝酒,你啷個不醉死在屋頭耶!」
醉酒的曹二娃顯然被辱罵慣了,只管抱著空了的白酒瓶子,喊著
「三哥,你來了啊,咱們再喝一杯。」
見他爛醉如泥的樣子,三叔和幾個表叔表嬸紛紛搖頭,也不管他,直接邁步去和扎花圈的喪葬店老闆說事了。
陸宇寧挨在母親和幾個表嬸身邊,注意到鮮艷又淒冷的花圈旁邊,一個衣衫破爛、披頭散髮的小女孩怯生生地望著院子裡的陌生人,像一隻受驚的小貓,蜷縮在缺了只腿的矮板凳上。
一個表嬸也看到了她,連忙走過去,抱起這個瘦弱的女孩兒,像哄嬰兒一樣不停輕拍著她的背。
「麼娘,媽媽她睡著了,喊不醒,她是不是太餓了,沒有力氣了。」
天真的孩童還沒有生死的概念,唯一疼她,會給她煮飯的媽媽今天怎麼也不理她,她餓極了,悄悄跑出門去找了大伯,結果大伯跟她一回家就哭了起來,又帶了好多人來,她都不認識,可是她太餓了,不敢躲在柴垛裡,麼娘人好,平時看到她就會給她遞點吃的的。
幾個生育過兒女的婦人聽到孩子的話,淚一下子就落下來了,程靜也淚眼汪汪地摸了摸孩子的頭,幫她把額前的碎發拂到耳後。
麼娘在廚房裡找了半天,最後只找到了個啃了一半的紅薯,或許是孩子的父親曹二娃喝醉了餓了沒吃完的,放在灶臺的碗櫃上,孩子夠不著。
小女娃接過冰冷的紅薯,狼吞虎嚥地啃了起來。
陸宇寧默然,他以為自己只會在電視的社會節目上看到的人和事,就這樣活生生地在眼前上演,怎能不令人震撼。
在婦人們絮絮叨叨的講述中,陸宇寧才瞭解到這位姨媽當年被欠債的父親用兩隻羊四袋稻穀的價格,賣給了曹家當媳婦,而丈夫曹二娃整日酗酒賭博、動手家暴,把曹家已逝兩位老人掙下的家業敗了個精光。
苦心操持家務的程雲芝不堪生活的重負,終於累倒了,偏偏家裡太窮,這一病拖了多年,以至於在這年節前夕把自己拖死了,只留下不成器的丈夫,和一個尚未滿五週歲的女兒。
曹二娃醉後躺在案板上呼嚕嚕地大睡,程家人忙前忙後幫著入殮擺放靈堂,沒人管這個廢物。
程才和程靜自然也加入了進去,陸宇寧一個未成年的小孩兒,什麼也幫不上,也就在院子裡坐著不添亂。
看著大堂裡漆黑的棺木,陸宇寧感覺到一絲不真實,彷彿一朵花枝熬盡苦寒,連花骨朵都沒結出來便跌落枝頭了,這位飽經風霜,一生悽苦的姨媽連逝去都是那樣的卑微。
「小弟弟,讓開一點。」
身後一個喪葬店的夥計催促著陸宇寧站起來。
看著幾個男人在小院門前的菜地上挖掘著什麼,陸宇寧悚然一驚,脫口而出:
「你們要在這裡安葬她?」
拿著鋤頭挖坑的一個表叔抬起頭,覺得陸宇寧大驚小怪的。
「當然了,棺材都是賒來的,哪有錢去辦葬禮火化,這現成的地,親人們告別過,挖了埋了就行了,不搞那些花裡胡哨的。」
說完他解開衣服繼續勞作。
一抔又一抔的黃土被掘出,滿目的青山蒼涼,只有偶爾傳來的嘶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