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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未央去寺裡借白麵的時候,天幕四垂,星河浩瀚,已經過了子夜了,淨淮師兄還在佛前守著,身前的木魚敲得安穩。
「主兒,寺裡可還有白麵?借來些。」
淨淮回頭,笑得溫煦:「就知道你會來借,已經給你備好了,偏殿放著呢,這次可仔細著,別再糟蹋糧食了。」
月未央不服氣:「我什麼時候糟蹋過糧食?」
淨淮仰天長嘆:「遙想去年,中秋前夕掃羽軒鍋碗瓢盆動盪不安,擾了夢覺寺的清淨不說,最後出爐的月餅竟還『血跡斑駁』。」
「說得那麼嚇人,不過就是皮破了,紅豆餡外溢而已。」
淨淮搖頭:「那可不是皮破了,那是餡包著面,貧僧歷劫人間許久,不曾見過此等裡外里正正反的糕點,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主兒,不是我嫌你事兒,你看看人家小泗就不挑剔,無論我把月餅做成什麼樣,他都照吃不誤。」
「淨泗師弟還小不懂事,以為月餅就長那樣,你活活把他都帶歪了,還好意思提。」
「什麼跟什麼,今年你就瞧好吧,保證給你做得體體面面。」
月未央去偏殿取白麵的時候,小泗已經安穩睡下了,她沒有驚動,悄悄提了麵粉出去,臨走前,主兒問道:「不把人也帶走?」
「這次不帶了。」
淨淮會意,聽到山寺門外的腳步聲時,輕輕叫了小泗起床,只說自己乏了,偏逢有香客要來進香,要他起來守著。
許是在佛寺長大的緣故,小泗的性情算是頂好的,沒有這個年紀的孩童該有的頑劣,但凡是大師兄和月月娘開口,他都言聽計從,此刻聽說有人要進香,雖然覺得反常,但也沒有異議,小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道:「大師兄你快歇息吧,我去照顧著。」
提著青燈進佛堂的時候他沒有想那麼多,佛座蓮花下三千盞燈火搖曳,將那人的影子照成了千道萬道。
她虔誠地跪在佛前,兩手合十,雙目微閉,口中念念有詞,小泗看到她衣裙鞋襪上全是汙泥,應該走了很遠的山路,也不知為何一個弱女子非要趁雨夜上山拜佛。
他上香臺取了香火過來:「施主,請上香。」
祝孟楨回頭的瞬間愣住了,眸子裡似有星光閃爍,她努力地在眼前的小和尚臉上尋找她熟悉的痕跡,鼻眼眉目無不仔細打量,確實看出幾分相像來,圓圓的鼻頭,小巧的嘴巴,還有笑起來兩個淺淺的酒窩,乖巧又害羞。
「施主,請上香,只有上了香,佛祖才能聽到你的所言所求。」見施主遲遲不接,他又重複道。
祝孟楨哽咽半晌,道:「佛祖…已經聽到了。」說罷眼淚決堤而出。
段世清恨她,辱她,背棄她,她氣得渾身發抖卻也沒有掉一滴眼淚,但此刻看到小泗純真的臉,忽然忍不住了,心裡的委屈,執念,不甘彷彿都有了償還,她的眼淚非是憎恨,而是感恩。
「你叫什麼名字?」她本想拉過小泗到懷裡,可卻忍住了,拘謹的手腳無時無刻不小心翼翼,害怕嚇到小和尚。
「貧僧法號淨泗。」
「你可知你父母是誰?」
小泗搖搖頭:「一入佛門,四大皆空,萬念紅塵盡斷,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祝孟楨欣慰地點了點頭,隱藏著心如刀絞的痛楚,這份親緣來的太過沉重,她一人背負就好了,不能連累孩子,見他安然無恙地站在面前,便是最大的福報,還奢求什麼呢?寺中修行是他最好的歸宿,正如那日她在佛前所言,願我遠遁紅塵,平安順遂。
「這麼晚了,為什麼不去睡覺?」
小泗笑道:「師兄們白日守著已經很累了,晚上聽說施主要來,我就替師兄過來守著,不會妨礙施主進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