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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咔噠」一聲似有還無的輕響,彷彿從屏風後傳來。沈遇竹斂目不語,又忍不住抬眼看雒易,卻見他正舉杯飲茶,舉止神色一如平常。
沈遇竹定了定神,道:「多謝主人教誨,小人身處荊棘叢中,怎敢妄動一步?」
「果真如此,那就太好了。」雒易微微一笑,朝他伸出手去。
他道:「你的書,也借我一觀如何?說不定,我也能讀出書中的精義呢。」
這一隻手指骨修長,幾與玉石同色。可是沈遇竹知道,它最善於握持的卻是能立取人性命的利劍——不,何必要劍?任何一件物事到了這隻手上,便都可以置人於死地。
沈遇竹並未猶豫很久,很快便賠著謙卑愚鈍的笑,雙手遞上書冊:
「主人言重了,人是您的人,書是您的書,哪裡談得上『借』字?」
其實,沈遇竹所能看的書也在雒易的監視之下,無非是市井之中再尋常不過的醫書而已。雒易接過書,草草一翻,通篇都不過是諸如「鴻雁之肪日日塗於頭頂,可生發」以及「冬至後不可同房,大凶」種種不知所云的論述。
他的手指一寸寸撫過書脊、書頁,均未發現任何異狀;便將書頁撕下,透著燭光反覆端詳,也毫無夾層、水印等詭秘之處;最後索性將書頁放在燭火上炙烤——他確乎聽說過有一種隱形的墨汁,能在火焰的高溫之下顯現出原來顏色——但也不過是徒勞而已。直到那紙張受熱捲起,逐漸焚毀成一團小小的餘燼,仍是什麼也沒有發生。
雒易沉吟不語。冷眼旁觀著一切的沈遇竹悠然飲茶,輕嘆道:「敬惜字紙呀,雒大人!您這燒書的手法全然不對。」
雒易抬起眼,沈遇竹慢條斯理道:「怎麼能一隻紅笤也不加呢?要我說,您該把一整本書都燒成灰燼,再拿紅笤在灰堆裡溫溫地煨上半個時辰,屆時甜香撲鼻,咬一口,炙熱滾燙,綿細如糯,口齒留香,那才是回味無窮呢。」
「……」雒易粲然而笑,「你說得很是,下次有機會,我親手煨給你吃,一定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那小人先行謝過了。」
二人彬彬有禮地彼此微笑著,假若在外人看來,他們簡直比最投契的知己還要其樂融融。
雒易把書遞還。沈遇竹暗暗鬆了口氣,這才開口道:「還未請教主人深夜屈尊來此陋室,所為何事?」
雒易環視著四處堆放的書箱:「其他讀書人手不釋卷、日夜苦讀,攜學說貨與當世之君,可出其金玉錦繡,取其卿相之尊,而你——央我買這些不上道的雜書給你,不知能讀出什麼名堂?」
「不做無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小人嗜好讀書,就和有的人好色、有的人好酒一般,生性如此,本不是為了什麼千鍾粟、黃金屋。」
雒易譏諷道:「倒也不愧是青巖府出身,連打發時間的方式都如此高雅。」
聽到「青巖府」這三個字,沈遇竹身上那股目空一切的從容意氣驀地消散了,慢慢地垂下頭去。雒易注視著他,笑問道:「所幸貴學府人才輩出,星斗熠熠,也毫不在意一顆廢物石子黯淡無光,是不是?」
沈遇竹強顏笑道:「……正是如此,主人說的一點不錯。」
雒易一笑,抬頭打量著結著蛛網的棟樑:「曾幾何時,天下似乎還流傳有這樣的說法:天下棟樑,盡出青巖府;而青巖之良材,尤以『六韜』最為知名。雖然青巖府生徒中能人眾多,但風傳能夠有資格承繼玄微子衣缽的不過六人而已。這六位奇才各擅所長,若諸侯能得其中任一輔佐,便可使國泰民安,甚至開疆裂土、稱霸於天下。」
雒易凝視沈遇竹的眼睛,「這其中,好像也有你的名字?」
沈遇竹一怔,啞然失笑道:「這種風傳,不但無聊,而且無知。青巖府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