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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直到消失不見了,周萬中才終於從憤怒中掙脫,心底那片陰濕的土壤中默默滋生出一點恐懼來。
以後的每一刻,他都要這麼度過了嗎?一動都動不得,就像一塊光禿禿的山石,連一株草都不屑於在石縫中冒頭。他只能在這幾尺見方的床榻上,苟延度過餘生?
太可怕了。
周萬中心裡冒出一股刻骨的寒意,將他的每一條骨縫都冰得透涼。他不能這麼活著,這麼活著,還不如乾脆死了,就像在夢裡一樣,被那隻綠色的鬼手扼住脖子掐死,如此,還痛快一些。
周萬中努力掙動著身子,將所有的氣力都集中在手指尖,只要一點,一點點就夠了。他試著去抬動自己的指尖,一下、又一下,可是一根指頭,卻好似有千斤重,任憑他怎麼努力,都無法將它抬起。
他忽然想起當年在無方堂時,遇到一個前來求醫的病人,那人就和他現在一樣,蓄著一口氣,卻一動都動彈不得。他記得自己當時還問高懷仁來著,說這樣一個只能呼吸的人,他心裡到底是明白還是糊塗的。高懷仁只輕輕一笑,說阿忠啊,這我怎麼知道,你只能等我治好他之後親自問他。
後來高懷仁就真的治好了那個人,眾人都驚嘆於高懷仁的醫術,只有他拉住那人問了一句:你在不能動時,心裡是清醒的嗎?
「當然是,所以才更加痛苦,」那個人沖他笑著:「不過這感覺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明白,就算我現在怎麼對你描述,你也不能感同身受。」
他感同身受了,而且他比他更慘,因為這世上唯一能治療此症的人,已經被他親手害死了。
是報應吧,原來世上真的有報應,這報應不是什麼冤鬼索命,但總有一天,會從遠處飄然而至,以最不可思議又巧合得天衣無縫的姿態,將他攬入胸懷。
周萬中的心凍成了一塊冰,又被絕望猛地一砸,叫囂著碎成冰渣,將他扎得體無完膚。
他完了,這輩子算是完蛋了。
門「咯吱」一聲,綻出一條縫隙來,陽光從外面漏進來的同時,也拖過來一條極細的黑影。周萬中看不見,卻知道有人來了,那人的腳步聲刻意放得很低,像是怕被人聽到一般。
門又一次被輕輕闔上,腳步聲從門口蔓延到床邊,在周萬中身旁站定了。
是誰呢?
「周萬中,不,應該叫你一聲楊忠吧。」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只不過這聲音裡,早失了平時的冷淡沉靜,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透著狠勁的調笑。
不對勁,她不應該用這樣的語氣跟自己說話的,方才聽到曹雲的那席話,周萬中就已經猜到了雙碧的身份,她是高懷仁的女兒高秋月,蜘蛛就是她豢養的用來復仇的毒物。
被識破身份後,她跑了,現在卻偷偷潛返回來,目的不言自明:她不甘心啊,雖然殺死了四個人,但真正的仇人還沒死,他周萬中還活著,還不能現在就滾到地獄裡去乞求高懷仁的原諒,所以她才冒著被抓的風險,折返回來了。
周萬中倒是不怕,相反,他心裡竟然還有點慶幸,若是他被高秋月殺了,那至少不用承受這日復一日比死了還要痛苦千萬倍的煎熬。
可是他心裡卻惴惴的:不對勁,真的不對勁,不是因為別的,而是高秋月話音裡的那股子戲謔的味道。
大仇將報的快意她沒有,刻入骨髓的恨意她也沒有,她甚至沒表露出來絲毫激動的情緒,就好像那個在她面前動也動彈不得的男人,不是她尋了十幾年的仇人,而只是一隻捆在木棒上待宰殺的豬。
她到底是誰?難道還有別人?難道他周萬中還得罪過什麼人,只是年長月久,他自己都記不起來了?
舌根處忽然軟了一下,舌尖觸到上顎,沾舔了一下後,忽然能動了。周萬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