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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多年,陸遠非回想起來還是無法形容自己當時的心情。
像是老天爺給他開了個惡劣的玩笑,先前還在電話裡扯皮鬥嘴的人,只過了短短几節自習課的時間,就變成兩具面目全非的屍體。
他當時年少不經事,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像被海水裹挾著的一截朽木,浮沉隨浪,顛顛倒倒,任由洶湧的波濤灌入他的口鼻和耳朵,一切旁人的聲響都被隔離在水面之上,只留他一個人在冰冷的水底窒息消亡。
他還記得當時班主任把他叫到辦公室,給他倒了一杯熱水沒拿穩摔了一地玻璃碎片,那個不苟言笑的中年人臉上像戴了面具,極力表現出鎮定的樣子,眼中卻充滿強烈的悲傷和濃濃的憂慮。
班主任害怕他像那個杯子一樣瞬間破碎,甚至叫來五大三粗的體育老師在門外守著,生怕他悲傷過度做出不可挽回的傻事。
「當時高三辦公室在六樓,走廊窗戶都沒裝護欄。」陸遠非語氣波瀾不驚,像是在陳述別人的事,「還有幾扇關不嚴,大冬天的,風一吹冷得很。」
冷到他穿著羽絨服都覺得如墜冰窟。
一直順風順水,沒經歷過風雨的無知少年,在十七歲的尾巴上,在即將邁入成年的前一天,失去了他生命中最愛的兩個人。
猝不及防,悲慟難當。
他靈魂中有一部分,永遠留在了那個屬於少年人的冬季,留在了那個限速60的隧道口。
陸遠非一夜之間長大了,像個成年人那樣保持理性,穩重擔當,堪稱平靜地處理完父母的後事,從頭到尾都沒有表現出崩潰的跡象,讓人欣慰又讓人心疼。
可是他晚上要吃藥才睡得著,一日三餐都賴同桌監督才不至於在機械的咀嚼中忘了吞嚥,陷入意識放空的呆滯狀態。
成績也一落千丈,能保持出勤率已是難得,而他除了學校,也確實沒有地方可以去。
父母留下的房產由他繼承,只是那房子裡每一個角落都殘留著小別即返的生活氣息,陽臺上的花還等他母親回來澆水,他們離開之前晾曬的衣服都沒來得及收拾。
陸遠非不敢回去,生怕自己沉浸在似真非真的魔障中,於絕望中期盼噩夢醒來,等待下一秒鐘他父母推門而入,拎著大包小包,高聲大氣地喊他滾過來接駕。
這一家子向來沒大沒小,陸遠非跟老子娘還時不時勾肩搭背哥倆好。
就連最後一通電話,都沒忘了互相嘲諷吐槽。
「如果我早知道……」陸遠非搖了搖頭,氣息有些哽滯,「我應該好好說話,多說幾句人話。」
陳年事許多可追悔,卻沒一件能夠挽回。
班主任很著急,生怕他從通往大學的列車上跳下去,想盡辦法開解他,動員他的哥們兒朋友強拖硬拽,一定要把他拽過高考,拽進大學校門。
老師大概覺得爛船仍有三顆釘,就算心態影響發揮,以陸遠非的基礎,考個省重點問題不大。
無論遭遇多少挫折,生活總要繼續。
哪知道他好不容易平復了心緒投入緊張的複習,親戚又跳出來作妖。
「我家以前是開果膠廠的,當時搭上『合生乳業』的線,初步談成合作意向。」陸遠非看他一臉迷糊,耐著性子解釋,「合生乳業是國內乳品龍頭企業,生產酸奶要用果膠。」
他後來隱約猜到,父母提過的生日驚喜大概就是自家工廠憑著配方先進產品優良,要抱上金大腿一飛沖天了。
可惜樂極生悲,夫妻二人意外身故,連兒子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夏雲則想起自己的親娘賢妃,沒聽得他幾聲啼哭就撒手西去,黃公公每每回憶起來都要抹眼淚,弄得芝蘭宮中一片愁雲慘霧。
他繃著神經裝公主保命,不敢明目張膽地追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