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頗有幾分講究。一來,柳媒婆在說到“沈家”二字之時,特意加了重音,頓了頓,便是房簷上路過的貓都能聽出其中奧妙,莫說是活生生的人。舉國上下,誰人不知揚州沈家生意霸天下,江浙一帶有一說“十鋪七沈”便是最好寫照。
二來,我以為但凡五官端正的女子入了媒婆口中皆算得上美人,而“最負盛名”四字我倒也擔得起,不是美得最負盛名,而是我那些頗有幾分跌宕起伏的過往之事還有我腹中的娃娃,生生叫我在揚州城中家喻戶曉。
是以,我便斂眉生生受下了柳媒婆這句話。馬公子那眼睛在聽完這句話後閃亮得益發燦爛了,復又搓了搓手,亟不可待一拱手一彎腰道:“果然名不虛傳!小生馬天寶這廂有禮了。”
天寶……呃,挺喜慶的名字,配著倒也合襯。
我朝他略略頷了頷首,“馬公子有禮。”一邊在裙襬下輕輕踩了踩柳媒婆的腳。
柳媒婆何許人也,自然一下便心領神會了,連忙端起茶壺給馬公子斟了一杯茶,察顏觀色道:“不知馬公子對沈家小姐意下如何?”
那圓溜溜的馬公子忙不迭道:“甚好甚好,再好不過。簡直是九天仙女下凡,莫說其它,馬某今日有緣得見一面已實屬三生有幸。”
柳媒婆掩嘴得意矜持一笑,咳了咳又道:“還有一事更好!聽聞馬公子三代單傳,子嗣單薄。可巧沈家小姐四月之前一夜入夢,夢見了滔天大水之中送子觀音金芒一閃而過,第二日便診得喜脈……”
“妙兒?”
我正訝異這柳媒婆巧言令色化腐朽為神奇的編造之功,津津有味聽得正在興頭處,冷不丁聽見一個頗熟悉的聲音喚我的名字,生生截斷了柳媒婆眉飛色舞的即興說書。想來馬公子亦還未聽清癥結關鍵之所在。
抬眼望去,但見一個月白風清的青衫公子被一個帶路小廝領著正跨入閣內,見著我,不慌不忙地擺出頗有幾分意外的模樣,此人不是裴衍禎卻是哪個。
那冒冒失失推門帶路的小廝一抬頭見著有人,立刻慌道:“實在不好意思,攪擾各位客官了。”轉身對裴衍禎道:“裴大人,方才是小的記錯了,這雅頌閣早便被馬公子訂下了,空著的是隔壁的聽風閣,煩請您隨小的移步過去。”
裴衍禎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其餘二人,溫和一笑,“不礙事,只是唐突了各位雅興。”對那小廝道:“待我打聲招呼賠過不是便隨你去。”
這廂,柳媒婆已惶恐站起身,對著裴衍禎福了福身,敬畏道:“民婦柳陳氏見過裴大人。”
那馬公子倒不愧是生意人,機敏得緊,一下跟著站起了身,只聽那柳媒婆忙對他介紹道:“馬公子,這位便是我們揚州城的父母官裴知府裴大人。”又對裴衍禎道:“裴大人,這位是來揚州做生意的馬天寶公子。”
“草民見過裴大人,早慕裴大人清廉雅達之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馬公子忙不迭對著裴衍禎作揖行禮,我數著,這馬天寶今日便三生了兩回,這三生委實短了些。
裴衍禎含笑頷首算是回禮,不疾不徐道:“哪裡,馬公子謬讚。此處不是衙門,無需拘泥這許多禮節,都坐下說話吧。”
見他站著,柳、馬二人哪敢落座,皆訥訥站著不知該如何動作。裴衍禎卻轉向我,道:“妙兒,你如何在此?”
呃,此問十分奧妙。
一男一女一媒婆一包間,再明顯不過的答案,只是,我一抬頭對上他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睛,卻不知該如何介面了。其實,我比較想問的是我這一身女刺客的扮相你如何一眼就認出我了?
柳媒婆那舌燦蓮花的功夫此刻卻消失殆盡,半點全無,一味地低著頭只當自己是張凳子。
馬公子卻在這當口熱絡插道:“叫裴大人見笑了,我與沈小姐正在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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