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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君寶上前說道:「師父醒來,羅漢堂首座跟你說話。」覺遠仍然不動。張君寶驚慌起來,伸手摸他額頭,觸手冰冷,原來早已圓寂多時了。張君寶大悲,伏地叫道:「師父,師父!」卻哪裡叫得他醒?
無色禪師合十行禮,說偈道:「諸方無雲翳,四面皆清明,微風吹香氣,眾山靜無聲。今日大歡喜、舍卻危脆身。無嗔亦無憂,寧不當欣慶?」說罷,飄然而去。
張君寶大哭一場,郭襄也流了不少眼淚。少林寺僧眾圓寂,盡皆火化,當下兩人撿些枯柴,將覺遠的法身焚化了。
郭襄道:「張兄弟,少林寺僧眾尚自放你不過,你諸多小心在意。咱們便此別過,後會有期。」張君寶垂淚道:「郭姑娘,你到哪裡去?我又到哪裡去?」
郭襄聽他問自己到哪裡去,心中一酸,說道:「我天涯海角,行蹤無定,自己也不知道到哪裡去。張兄弟,你年紀小,又無江湖上的閱歷。少林寺的僧眾正在四處追捕於你,這樣吧。」從腕上褪下一隻金絲鐲兒,遞了給他,道:「你拿這鐲兒到襄陽去見我爹爹媽媽,他們必能善待於你。只要在我爹媽跟前,少林寺的僧眾再狠,也不能來難為你。」
張君寶含淚接了鐲兒。郭袞又道:「你跟我爹爹媽媽說,我身子很好,請他們不用記掛。我爹爹最喜歡少年英雄,見你這等人才,說不定會收了你做徒兒。我弟弟忠厚老實,一定跟你很說得來。只是我姊姊脾氣大些,一個不對,說話便不給人留臉面,但你只須順著她些兒,也就是了。」說了她爹孃的情形,又說明到襄陽後如何去見她父母,便轉身而去。
張君寶但覺天地茫茫,竟無安身之處,在師父的火葬堆前呆立了半日,這才舉步。走出十餘丈,忽又回身,挑起師父所留的那對大鐵桶,搖搖晃晃地緩步而行。荒山野嶺之間,一個瘦骨稜稜的少年黯然南下,淒悽惶惶,說不盡的孤單寂寞。
行了半月,已到湖北境內,離襄陽已不在遠。少林寺僧卻始終沒追上他。原來無色禪師暗中眷顧,故意將僧眾引向東方,反其道而行,和他越離越遠。
這日午後,來到一座大山之前,但見鬱鬱蒼蒼,林木茂密,山勢甚是雄偉。一問過路的鄉人,得知此山名叫武當山。
他在山腳下倚石休息,忽見一男一女兩個鄉民從身旁山道上經過,兩人並肩而行,神態親密,顯是一對少年夫妻。那婦人嘮嘮叨叨,不住地責備丈夫。那男子卻低下了頭,只不做聲。但聽那婦人說道:「你一個男子漢大丈夫,不能自立門戶,卻去依傍姊姊和姊夫,沒來由地自討羞辱。咱們又不是少了手腳,自己幹活兒自己吃飯,青菜蘿蔔,粗茶淡飯,何等逍遙自在?偏是你全身沒根硬骨頭,當真枉為生於世間了。」那男子「嗯、嗯」數聲。那婦人又道:「常言道得好:『除死無大事。』難道非依靠別人不可?」那男子給妻子這一頓數說,不敢回一句嘴,一張臉漲得豬肝也似的成了紫醬之色。
那婦人這番話,句句都打進了張君寶心裡:「你一個男子漢大丈夫,不能自立門戶……沒來由地自討羞辱……常言道得好,除死無大事,難道非依靠別人不可?」他望著這對鄉下夫妻的背影,呆呆出神,心中翻來覆去,儘是想著那農婦這幾句當頭棒喝般的言語。只見那漢子挺了挺腰板,不知說了幾句什麼話,夫妻倆大聲笑了起來,似乎那男子已決意自立,因此夫妻倆同感歡悅。
張君寶又想:「郭姑娘說道,她姊姊脾氣不好,說話不留情面,要我順著她些兒。我好好一個男子漢,又何必向人低聲下氣,委曲求全?這對鄉下夫婦尚能發奮圖強,我張君寶何必寄人籬下,瞧人眼色?」
言念及此,心意已決,當下挑了鐵桶,便上武當山去,找了一個巖穴,渴飲山泉,飢餐野果,孜孜不歇地修習覺遠所授的《九陽真經》。
他得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