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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又之卷 銀箋別夢當時句:往昔
二月間的皇宮有了融融春意,楊花吐蕊,宮柳垂地,呈現出霏霏欲飛的趨勢。
盛裝進宮的靜心師太,慢慢沿著青石御道走。前面就是皇帝的寢宮,天地間一下子變得空曠。宮人的唱和聲似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一陣寒涼撲面,靜心師太不由激靈靈地打了個寒戰。
耳邊迴盪著陣陣曼妙清音,一盞盞琉璃紗燈在白日裡依然燃著,雕鏤為花的紅木窗欞漏下一輪輪殘月般的光暈,將宮妓們舞動的倩影匯成川流不息的銀河。靜心恍惚地看著,一切模糊得如在雲裡霧裡。
往日的時光紛至沓來,依稀自己也是這樣,舞動時如風起落花,彩蝶展翅一般。
可是,到底是時過境遷。
她好歹還活在世上,老天爺已經算是眷顧她了。
“師太,請坐。”
宮人的聲音 地響起。她停止恍惚,笙音不知何時停了,宮妓們正在魚貫退出。隔著垂簾,能夠朦朧望見斜靠在龍榻上的統正,一身素白深衣,揉著額角的模樣。旁邊一名粉黛女子輕輕捶著他的腰背,如雲的青絲鬆鬆地盤個發 ,膚白如雪,彷彿是玲瓏寺禪房後面放的白桃花,帶了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
似是被什麼觸動,靜心的手不由自主地捏了起來。
宮人早搬張海棠軟墩放在她身後,再次小聲提醒她,“師太,皇上賜座呢。”
靜心謝了恩,緩緩落座。裡面的統正皇帝輕輕咳嗽幾聲,淡淡地說道:“師太可是二十年沒進宮了,你入座慢慢說吧, 次為了什麼 ?”
靜心起身,也是平緩地回話:“貧尼為黛兒而來。想她已經二十歲了,終身大事若再耽誤,必然遭致民間非議。”
良久默然,統正粗重地一聲嘆息,“如此說來,是朕疏忽了!”
“皇上以幸天下,黛兒在皇宮裡蒙皇上護愛,貧尼無憂也。只是黛兒從小性情乖張,我行我素,讓她看上眼的實在不多。”靜心稍顯侷促,分明站在軟墩前就是不敢坐下去。 見狀,統正泛起了一點笑意,“你就直說吧,黛兒看中哪個文人雅士了?”
“今年春試的秀才,叫楊劼。”
統正身邊的女子略一停滯,接著若無其事地繼續輕捶統正的腰背。統正嘴裡輕念楊劼的名字,笑了笑,“如今年輕人摸不透了。”
說罷,他轉頭對身邊的女子說:“芷媚,你且下去,回頭朕再召你。”
芷媚款款起身,步態娉婷地打簾子出來。走到靜心面前,極優雅地行了禮。靜心目不轉睛地盯著芷媚,似是回憶著什麼。芷媚從她身邊經過,隱約帶起一縷微寒的風,絲絲滑入靜心的心脾。
她轉頭注視著芷媚的背影,直到那道影子消失在窗幔外,才無聲地嘆了口氣。
統正已經信步走到她的面前,似乎理解她此時的想法,笑道:“怎樣?像不像以前的你?”
靜心驚了驚,神色仍是慣常的清淺,道:“皇上還沒給她名分吧?”
“名分有那麼重要嗎?”統正不經意似地淡然笑說,“想以前,你雖是個宮妓,天天想著要名分,結果差點被那些心懷嫉妒的害死了。芷媚比你聰明,她什麼都不要。這正是朕迷戀的地方啊。”
輕嘆的語氣,依稀還是久遠的年代,他總是用這種憐憫的語氣說話。那時她的心裡只有皇上,對這個年輕王爺的憐惜並不在意。也正是這種不在意,反而能夠長久在統正心裡保留一片碧雲天。
這就是不殺她們母女的原因,她知道。
可是,男人愛上時決然,放棄時也是決然的。歲月幾經打磨,她變得不是當年清婉的她,他也停止不了留戀花叢的腳步。對他而言,她不過是他年輕氣盛時盤旋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