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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著祝德實下了轎,管家阿金已經迎了上來,低聲道:“吳蒙來了,在廳裡候著。”
祝德實有些納悶,進了院門,一眼看到吳蒙立在前廊下,身邊還站著個人,臉上一片淤青,眼睛青腫,一手扶著牆,站得很吃力,是柳二郎。
崔豪見虹橋口溫家茶食店的人來批酒,忙去喚孫福。
孫福二十來歲,是孫老羊的遠房侄子,專管外賣酒賬。這時他正在街口查老兒雜燠店前聽彭嘴兒說書。孫福聽到喚,有些不樂意,沉著臉過來,高聲大氣地算過價,收了錢,命崔豪搬酒。他見耿五和劉八都不在,便罵道:“那兩個賊狗兒又去哪裡找屎去了?”
崔豪忙遮掩:“剛才南邊那家買了酒,一個人推獨輪車,支應不過,我就讓耿五和劉八幫著送回去了。”
“自家的屎都吃不完,忙著舔別人的腚!”
崔豪沒再應聲,自個兒過去,蹲下身子,憋足氣,猛吭一聲,雙臂發力,將那隻四百斤重的酒桶抱了起來,幾步搬到了運酒的牛車上。趁著氣沒散,接著把第二桶也搬上了車。
溫家買酒的那人見了連聲讚歎,孫福卻癟著嘴道:“牛馬騾子還能拉得動一千斤,跟這些牲畜比,他還差一大截呢。”
崔豪心裡冒火,卻只能當作沒聽見。孫福收了錢,記好賬,晃著又去聽書。崔豪坐到廊邊的木欄上生悶氣。
來京城後,他眼界大開,在一班力夫兄弟中,也得了不少威望,漸漸成了眾人的頭兒。可京城壓人的人也太多,貴的、富的、仗勢的、耍橫的……他看在眼裡,惱在心裡,卻又沒有法子,只能忍。
去年先是宋江三十六兄弟在山東起事,接著又是方臘在南方鬧起來。他聽說宋江只是個衙前小吏,方臘更不濟,一個窮漆工。兩人比他都強不到哪裡去。崔豪聽了這些事,心裡便癢動起來,什麼時候自己也能如他們一般,聚一班合心合力的兄弟,生他一場大事,該殺的殺,該滅的滅,該救助的就豪豪邁邁去救助。
不過,他也只是想想而已。這京城,光禁軍就好幾十萬,要作為,也得去別的路州。但去哪兒呢?他不知道。只能告訴自己,等這京城待厭了,背起行李,叫上兄弟們,隨意去個地方,佔個山,奪個寨,快活自在過它幾年……
他越想越開心,忍不住笑出聲來。
“哥,你這是咋了?”劉八回來了,細眯縫眼兒賊賊瞅著他。
崔豪有些難為情,忙板起臉問道:“馮大倌兒妻兒的事查出來了?”
“沒呢。馮大倌兒家在甕市子街橫巷,那邊往常有十幾個兄弟在街口尋活兒,今天偏偏是清明,人戶出城的多,搬抬東西、駕車抬轎的活兒多,那些兄弟一早全都接到活兒,都出城去了,誰都沒見馮大倌兒家的轎子。”
“那兩頂轎子必定是從萬勝門出城,萬勝門那裡你沒去打問?”
“萬勝門我讓耿五去了。不過也難,今天出城遊春的人太多,轎子數不過來,誰能在意他家這兩頂?”
“難也得打問出來。這京城滿街滿巷都是狗眼人,只有馮大倌兒,堂堂京城牙絕,名頭大似天,可在咱們面前從不拿腔作勢,還幫我們三個找到這省心活路,這恩咱們一定得報!”
“可不是嘛?我也是這麼想,跑了這一大圈兒,氣都快跑斷了,能說的人全都說到了。這事沒法子急,只能等信兒,明天若還沒信兒,咱們再想其他主意。”
“我們不急,但人命要緊,怕只怕那班匪人起了歹意……”正說著,耿五也氣喘吁吁地跑回來了。崔豪忙問:“如何?”
耿五搖了搖頭,喘息了好一陣才說得出話:“沒人看見那兩頂轎子。”
“嗨!我們若連這點事都辦不成,往後怎麼做大事?”
馮賽急急趕到汴河北岸的力夫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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