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頁(第1/2 頁)
他身邊的人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導演,正打算籌拍一部賭博主題的片子,在電影裡探究賭徒們那種複雜矛盾得近乎變態的心理。
導演是北方人,不知從哪兒搭上了旅遊局的線,上司便讓秋實負責接待,帶著著去「國際中心」採風。
「可不可以進到裡面?」導演提出要求。
「裡面都是住戶,不太方便。地下兩層倒是可以去。不過,」秋實頓了頓,「下面不太安全。」
「咱們兩個大老爺們兒加一起還能出什麼事兒?」導演爽朗大笑,「來都來了。」
這四個字可謂是萬能法寶,秋實只好帶著好奇心和創作欲爆棚的藝術工作者從正門進去,再順著樓梯往下走。
當倆人抵達東側樓宇的b1後,隱約可以看出大廈昔日的商業屬性。但現在各類商鋪已然廢棄許久,垃圾遍地,滿目瘡痍,鬼氣森森。拐角旮旯全部被各國面孔佔據,或躺或坐,狀如喪屍。
「完全是我想要搭建出的場景!」導演瞅著周圍末日般的景象,激動地說,「紙醉金迷背後的人性廢墟,這樣子拍出來才足夠震撼。」
過於沉迷於自我表達的導演一般都拍不出高票房作品。秋實在心裡默默為此人鞠一把淚。
正說著,一個流浪漢樣子的人從他們身邊經過。倆人同時接收到他鮮紅潰爛眼角中流露出的惡意,感覺像是被甩了一臉血。
「秋實,」導演以一臉恨不得馬上拉對方過來演電影的表情問,「這裡住的都有什麼人?」
那個流浪漢忽地停住腳步,一歪身子靠在黑黢黢的牆壁上,像是累了。
「什麼人都有,」秋實回答,「揹包客、癮君子、外勞、流鶯,最多的是失意的賭徒。」
「政府不管嗎?」
「政府一直在進行治理。警察、便衣司警,包括旅遊局都在查。但因為目前澳門還沒有透過合法的家庭旅館模式,本地酒店價格又極高,便催生了這樣的灰色地帶。」
博彩業的生態鏈環環相扣,有一擲千金的巨賈豪客,就有被慾望榨乾了的潦倒賭鬼。只是後者被整個世界有意識地忽略了,大家不喜歡看到失敗者的落魄,同時也極力隱藏自己的不堪。那些十賭九輸的資深賭徒,永遠只會對人吹噓自己贏錢時的光輝,懷念那一刻腎上腺素爆發的快感。
倆人往前走了幾步,只見過道口橫著個人。他鼾聲大作,十個手指頭缺了一多半。這種事,聽到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一看就是戒了很多次都沒成功啊。」導演感慨,「人怎麼就能放任自己淪落到這種地步呢?」
他們轉了個彎,來到一間早已破敗的水蟹粥鋪前。白底紅字招牌還在,裡面窩著不少人。
「可能……」秋實接著對方剛才的話說,「人生路上有很多看不見的沼澤和深井。不小心跌下去後,有的人能重新爬上來,或是被拽上來;而有的人也許一輩子只能活在絕望裡了。」
導演聽到這裡,饒有興趣地看了看眼前過分俊朗的男人,非常直接地問:「那你跌下去過嗎?」
秋實愣了一下,然後點頭:「跌下去過,又上來了。」
「自己爬上來的還是被人拽上來的?」
「都有,我運氣好。」秋實坦誠作答。
「聽上去全是故事,如果這次時間來得及的話,願意談談嗎?」
秋實忙擺手:「辛酸過往而已。」
導演笑了笑,沒有勉強他:「我聽r tan在電話裡提過,你是北京人對不對?」
「是,」秋實聽到北京兩個字嘴角忍不住上揚,目光裡含了極溫柔的笑,「我下個月就要回家去過中秋……」
話音未落,他忽然感受到身後飄來一陣夾雜著濃重體味的風。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