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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徐霜策閉上眼睛,復又睜開。
周圍景物像打翻了的顏料桶,光影交錯變幻,拉著他整個人往下墜,鏡術正迅速構建出一座龐大的、全新的幻境。
「想重現我最恐懼的記憶?」徐霜策輕聲道。
他直視著手裡那半塊千度鏡界碎片,眼底流露出一絲冰冷的譏誚:「但我已經沒有恐懼這種東西了。」
最後一字落地,旋風平地四起。迷霧重重裹住周圍,就像濃得化不開的毒瘴,隨即呼地一清!
周遭景象已然徹底變樣,腳下是一片肥沃鬆軟的土地,遠處是深邃寧靜的山谷,炊煙正從後院裊裊升起。
——這是一座與世隔絕的桃源村。
撲通!
宮惟一屁股摔在地上,像是從八百丈懸崖上掉下來似的,疼得他好險沒當場背過氣去。
半晌他才抽著涼氣,捂著彷彿裂成了八瓣的屁股爬起來,往四周一打量。只見遠處是連綿不絕的青山,一條清澈的小河從山谷間蜿蜒而過,河岸邊桃花盛開,雞犬相聞,田埂兩側是水墨畫一般風景秀麗的村莊。
他隱約覺得這景象有點眼熟,走了兩步,突然如遭雷殛。
這是二十年前千度鏡界裡「白將軍」養過傷的村子!
這是徐霜策的記憶!
鏡術讓每個人進入的幻境都不同,理論上說他應該看見自己最恐懼、最痛苦的幻象,但徐霜策的元神太強大了,不論是他還是尉遲驍孟雲飛都無法抗衡,估計被打包拉進了同一個意識世界裡。
「……」
宮惟額角青筋直跳,半晌把兩個袖子一摞,一手叉腰一手扶額,長長嘆了口氣,內心的滋味難以言喻。
徐霜策一生對抗過天災,平息過戰亂,清剿過魔境,還下地獄掃蕩過無辜的鬼垣十二府;他最恐懼的回憶竟然不是一人面對末世天災,也不是滾滾黃泉千萬餓鬼,而是眼前這座貌似平靜、祥和的小山村。
他在這裡以凡人的身份待了半年,與那名從戰場上救下他的好心「農家女」朝夕相處,養好了一身傷,啟程回京城治療失明的眼睛,臨走前留下一枚金環做定情信物,請求將來回到這座村莊迎娶她。
「農家女」覺得特別新奇又有意思,並沒有當回事,笑嘻嘻地答應了。萬萬沒想到的是,一年後復明的白將軍竟然真的履行諾言,帶著全副迎親儀仗回到了這座村莊,要求與她廝守終生白頭偕老,一生一世一雙人。
想不出任何理由能阻止這場完美的婚禮,事實上它也確實如期舉行了。但白將軍沒料到,拜堂變故橫生,新娘當場殞命,死時連蓋頭都沒掀開。
幻境在那一刻崩塌。
悲憤與暴怒喚醒了「白將軍」沉睡已久的真正靈魂,也衝破了千度鏡界能容納的最大靈力極限。闖禍了的宮惟甚至來不及挽救一下,整個幻象構成的世界就天塌地陷,隨著「新娘」的屍體化作了齏粉;九重雷劫當頭劈下,徐霜策的魂魄強行掙脫幻境而出,回到了現世的身體裡。
然後他幹的下一件事就是提起不奈何,從滄陽宗一路挾怒而上岱山,劈碎了仙盟懲舒宮大門——
「宮惟!」
「你殺我妻子,今日就令你償命,宮惟——!」
怒吼猶在耳側,宮惟眨巴眨巴眼睛,情不自禁打了個顫,突然覺得這山坡上的風實在冷。
但來都來了,迎風流淚三千尺也沒用,不想辦法破境是出不去的——幻境全憑境主的潛意識來構建,任何驚險詭異的突發狀況都有可能出現。尤其像徐霜策這樣一生不知道經歷過多少生死關頭的仙君,誰知道他腦子裡都記著什麼,也許待會半空中就要降下一座地獄活火山,噴出億萬厲鬼撕碎整個世界也說不定。
宮惟下意識抬頭望去,隨即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