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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叫聲把姑媽也鎮住了，她的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勸住了姑媽，姑父一擰門把手，拿了一塊濕毛巾走了進來，同時向她眨了眨眼睛，低聲道：&ldo;你姑媽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個潑辣貨，你跟她計較什麼！&rdo;說完陪著佩佩在床邊坐了一會兒。好不容易佩佩才止住哭泣，看著牆壁傻傻地呆坐了半天，這才齉著鼻子對姑父說：

&ldo;不管怎麼樣，這禮物總得給人家原封不動地退回去才好。不明不白地拿了人家這麼多東西，以後的話都不好說了。&rdo;

姑父愣了半晌，紅著臉道：&ldo;往哪裡送？那姓金的是託姓田的轉送的，何況那姓田的我們也不認識。&rdo;說到這裡，姑父把門掩了掩，頓了頓，又道：&ldo;那高郵的鹹鴨蛋，你姑媽早已送了一盒給肉聯廠的老孫頭了。那茅臺酒，我也已拆了封，嘗了一小口。再說了，人家送來的那些布料綢緞，你姑媽早已收拾妥當放在她箱子裡去了。她這個人，你也知道，東西收進去容易，要叫她拿出來，那就比登天還難。她剛剛發了這麼大的脾氣，怎麼好跟她開口？唉，那個姓金的到底是什麼人，你們究竟是怎麼認識的？&rdo;

姚佩佩本來不想說，見姑父問起，心裡道：這事如果今天不說，爛在肚子裡也沒人知道。就把心一橫，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把金玉這個人的來歷，自己如何見到他，如何出現誤會，錢大鈞又如何順手牽羊，佔了人家羊雜碎的便宜，從頭至尾，詳細地說了一遍。她原先以為姑父雖有寡人之疾，但總還是一個正直的人。在這個節骨眼上，也只有他能幫自己拿個主意了。

姑父聽完了她的話，臉色變得十分曖昧，目光躲躲閃閃，半天才說：

&ldo;佩佩，你桌上的這個泥人，倒是蠻好玩的哩，一看就知道是無錫惠山的名產，好手藝，好手藝。你瞧這眼睛，再瞧瞧這張嘴，果然是好手藝！&rdo;

說完，站起來就要走。姚佩佩一把拽住了他：&ldo;姑爹，你說我現在應該怎麼辦？&rdo;姚佩佩眼巴巴地看著他，眼睛裡滿是哀求的表情。

&ldo;啊，怎麼辦？怎麼辦呢？你說呢？我爐子上還燉著東西呢。你聞聞，這屋裡是什麼味道？什麼東西被燒糊了？噢，不行，我得去廚房看看。&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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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佩佩很快就提交了辭職報告。她的辭職信寫得十分沉痛、決絕。彷彿不僅是為了辭職，而是向整個世界告別。

第三章 菊殘霜枝（27）

經過再三考慮，我認為自己不適合任何與人打交道的工作，甚至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姚佩佩寫道，不管尊敬的領導是否批准我的辭職，從今天下午兩點鐘算起，我將自動離職，並且不再承擔任何因辭職而造成的損失……她只花了不到一個小時就寫好了辭職信。在裝入信封之前，她又把甚至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一行字塗掉了。為了防止自己反悔，她決定立即動身，前往縣委辦公室，將它當面交給楊福妹。

這天上午，楊副縣長恰好不在辦公室，因此，省掉了一番不必要的盤詰、慰留等等口舌。姚佩佩將辭職信擱在她辦公桌的玻璃板上，如釋重負地長出了一口氣。她去了一趟圖書館，將所借的書籍都還了，臨出門，又把自己的借閱證撕成了碎片，扔在了門口的垃圾桶裡。除了自己的化妝品和洗漱用具之外，姚佩佩從辦公室惟一帶走的東西，就是趙煥章送給她的那盆墨蘭了。經她精心照料，墨蘭長得十分茁壯，自有一番挺拔與嫵媚。

姑媽見佩佩不到三點就回到家中，手裡捧著一個花盆，倒也沒當一回事。自從昨天倆人大動肝火之後，她們還沒有說過一句話。進門時佩佩還是叫了她一聲&ldo;姑媽&rdo;，對方依舊不予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