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逑(驚蟄篇1)(第1/1 頁)
我叫魏晢,我娘說我在肚子裡,我爹就給我取好了這個名字。說當今名滿長安的魏相爺是我爹,我娘說他才高八斗,容貌俊美硬生生從一個無名小卒一步步走到這個位置,十分不易,要我不要恨他。
我曾在魏相府外遙遙的望見過他,那時他滿臉慈愛,手裡捧著兩串冰糖葫蘆,剛踏入大門,便迎來兩個娃娃簇擁著他。
這樣的場景我幻想過無數次,可每每提及他,我娘總是噙著淚叫我不要恨他。
【我替我娘不值,縱使過的這般慘淡還記掛著那人,可那人呢承歡膝下,官運亨通,憑什麼!】我心裡腹誹,可我卻不敢反駁。我娘她為了把我拉扯大,開了個為人漿洗的活計,寒冬臘月剛到入的熱水,還沒把手暖開,就快速轉涼,我和娘不敢懈怠,10日之後便要交明年的租金。要趕在歲旦前攢夠交租的錢。
就快歲旦(春節)了,我娘說今年除去交租的錢,還能餘下許多,可以給我做個新襖子。我盼著期待,絲毫沒有留意到一旁漿洗的我娘,這寒冬臘月的天氣,臉上卻掛著紅暈冒著汗。
待發現時,已經病的下不來床。大夫說,病灶已入骨髓,只得用靈芝,人參吊著命。
我找出所有的銀錢,也只夠抓幾副平常的防寒藥。服了幾劑湯藥,不見好轉,可我和娘今年攢的錢都花光了。我被藥鋪的小徒轟了出來,肢體牽引著走到一個府邸前,我醞釀了許久,終是敲響了那扇大門。
也許老天也看不下去了,我鼓起勇氣,敲響了那扇硃紅色的大門,開門的正是魏相。我顧不得其他,望著眼前心裡練過無數遍的稱謂:“爹,女兒魏晢,”
還未等說完,魏相一把擁住了我,邊端詳著我的臉邊哭。
我心裡好像劃開了一個窗戶,兒時村裡的人說我是沒人要的小孩我沒哭,搬到城裡格格不入的被人說是土包子我沒哭,被鄰居扯著嗓子說我是狐媚子專會勾人我沒哭……可怎麼只是見了一面,我用了整個童年鑄造起的城牆,再見到他之後崩塌了。
我把這些年受到的所有委屈一股腦的說了出來,魏相後娶的新夫人也都為之落淚。魏相聽後更是恨不得飛過去到草廬瞧我母親,在新夫人提醒下才想起母親已病的不輕,急的魏相顧不得丫鬟侍奉跑到內室更換朝服。可明明一切都再往好的方向發展啊。
魏相攜新夫人把我送至府外,再三交代了,會派人去接我,讓我回去再等等。魏相也說要去求陛下派最好的御醫來為我娘診治,理應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啊。
10日後,收房租的劉姐也看不下去,說可以再寬限半月之期。這10日我敲了無數次那扇硃紅色的大門,可無人理睬。
天空洋洋灑灑飄下來雪花,長安極少下雪,那天下了好大一場雪,母親就是在那時走的。我恨他,我恨他拋妻棄子,我恨他言而無信,我恨他見死不救。
一張草蓆,一個土堆大概就是普通人最後的歸宿罷。鄰居家的牛二,一直對我心懷不軌我是知道的。所以我把自己賣了,賣了1兩銀子。我用那1兩銀子我請了個瞎了眼的二胡,就在相府門口拉,他負責拉二胡我負責哭,熱鬧的很。
硃紅色的大門開了,相府的惡僕見狀,抄起杖子就往我身上招呼,我蜷縮著身子看著門內,一些穿著精緻的婦人打著傘面目猙獰的笑著。
我本就沒想著活,牙碎了混著濃血我也要罵這個薄情人:“狗屁魏相,拋妻棄子,枉為人父……”
我差點以為我就這麼死了,朦朧的眼睛已經看不太清來人,但我記得那個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