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汴城雨(十五)(第2/3 頁)
她警惕抗拒的目光下,往前一步,向她逼來。
宋矜本能恐懼,往後退了一步,卻踩空了臺階。她幾乎要驚出了聲,失重感襲來時,腰間卻驟然被一隻有力的手扶了一把,幫她穩住身形。
男人嗓音清冽,透著慣來的冷淡從容。
“何大人。”
宋矜聽出熟悉的音色,本能側目朝他看去。
淺白的晨光斜照入烏簷,使得郎君的側臉通透如玉,偏烏黑瞳仁若點漆,乾淨得黑白分明。如此模樣的謝斂,另宋矜恍然有些陌生,卻更讓人願意親近。
何況,她本也打算接回宋閔後,便上門向謝斂道謝。
她對謝斂懷了最強烈的質疑,但他沒有騙她。
何鏤不陰不陽地冷笑了聲,“謝大人,巧了啊。”
宋矜被驚得回了神,卻發現何鏤正緊盯著她,彷彿要看出點什麼來。她略有些心虛似的,只當沒有看謝斂,垂眸立在簷下。
階前苔痕青青,葳蕤可愛。
她立在謝斂身前,懼意不覺散了,琢磨等會怎麼道謝比較好。
謝斂和何鏤說了幾句公務,兩人話裡大概有機鋒。總歸,何鏤吃了癟,眸色陰沉地再度落在宋矜身上,輕嗤道:“宋娘子倒是慧眼如炬。”
話裡都諷刺都要溢位來了。
宋矜只當做聽不懂,彎唇含笑,往謝斂身邊躲了一點,又道了句謝。
果然,何鏤氣得一撩袍走了。
她倒是借勢都借熟稔了。
謝斂略有些失笑,這才垂眼,看向面前的少女。
女郎著嘉陵水綠八幅裙,碧水青長衫子,罩著輕盈的牙白褙心,立在苔痕幽深的矮牆石階前。她微微仰面,細長的眉,單薄朦朧的秋水眼,如同一筆寥落的疏枝。
卻比從前的蒼白破碎感裡,填了幾分生機。
“我……”何鏤一走,她彷彿再次恐懼起他來了,慎而又慎地退後了幾步,“我原是打算準備好謝禮,再專程去向大人道謝。”
謝斂微怔,心頭有些說不出的古怪。
他並未細想這古怪。
因為昨夜的政變,朝中矛盾激化,與他稍有接觸,恐怕都會被有心人利用。如今宋家雖然從矛盾中剝離出來,卻沒有了支應的人,最經受不起波折,最好不要和他扯上半分干係。
謝斂原本便冷清的表情,更加漠然。
“不必。”他斷然拒絕。
對面的少女似乎不太意外,略作思索,“先前是我不對,請大人不要介懷。我阿爹生前與章大人、秦先生都是摯友,確實是我疑心過重,才幾度頂撞大人,今日誠心向大人道歉。”
女郎語調溫和,卻有些緊張羞澀,彷彿生怕他還計較這些。
謝斂有些啞然。
他只沉默稍縱,便避開了她的行禮,淡瞥她一眼,“不必再見我。”
面前女郎肩頭一顫,低垂的眼睫輕顫,如一段沾露的花枝。但她抬起臉,又沒有少女該有的羞惱,只是輕輕地看著他,似乎有些疑惑。
謝斂避開目光,朝廊下的小吏看了一眼,毫不留情走開了。
小吏得了暗示,連忙上前說道:“宋娘子,我領你進去看你阿弟吧。他是受了些苦,但人沒事,你想必是想得緊得很。”
果然,聽了這話,女郎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抽了回去。
謝斂收了心神,看向石階小路。
身後卻猝然響起輕盈的腳步聲,女郎的裙襬拂過薜荔,淺淡的藥香混著荔枝香,被含著潮氣的風湧向他。垂下的廣袖一沉,雪白細長的手指攥緊他的衣袖,衣袂便窸窣摩擦作響。
那苦極的香氣舒緩開,帶著一截荔枝的甜。
“即便大人還厭憎於我,也是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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