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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痛苦的事情在於,在他絕望中趕到之時,江嶼還沒徹底失去生機。
他的眼睛有些空茫,彷彿要注視很久才能緩慢找到焦距,他盯著蕭向翎逐漸走到他身邊,蹲下身來。
事實上江嶼連抬頭這個動作都困難得很,他只看見了對方的鞋履和衣角。
其餘的感官,全部被徹骨的冷意與胸口處的劇痛佔領。
「江嶼?」
他似乎聽見一些不甚分明的聲音,來自那個他無比熟悉,又那麼心動的人。
只是雨聲過於激烈,掩蓋住了那聲音中幾乎震顫到顛簸的抖動。
「江嶼,你怎麼了?」蕭向翎蹲下身來,雙手似是想去堵住江嶼身上的傷口,卻在距離面板幾寸的地方堪堪停住。
「你這是怎麼了,你在做什麼?」
「都與你,說過了……我要獨自,出去看看……」
江嶼小幅度地開合嘴唇,事實上他甚至不確定自己是否真正能發出聲音。
「是因為之前你一直說過的話嗎?」蕭向翎問,「你好一段時間身體都不舒服,卻刻意在我面前隱藏著……也是因為這個嗎?」
「究竟是什麼事情,與我有關,你又不願與我說,甚至離開時都不會跟我說。」
江嶼只覺得自己的腦中彷彿齒輪震動一般嗡嗡地響,甚至沒注意到滴落在自己面頰上的水中,不知何時夾雜些許熱意。
「究竟是不想說,還是不敢說。你是想保護我,還是從不信任我。」蕭向翎的聲音低啞,隱著幾分含著悵然的慍怒。
他說:「江嶼,你個諾夫。」
這句話被江嶼十分清晰地聽見,並且牢牢地記在了心裡。
大概他總是會對別人苛責他的語句更為印象深刻。
「你知不知道……」
知道什麼?
江嶼現在什麼也不知道,也什麼都不想知道。
他的神智已經遊離在迷濛與徹底空白的邊界,似乎只要輕輕地推一下,只需要一個字,他就可以從這臨界點中跌落下去。
「我想替你去死。」
可惜後半句話吐出的瞬間,江嶼已經徹底聽不見任何聲音。似是聽覺的缺失先於視覺一步,在最後的印象中,他只記得滔天的雨勢。
沒有安撫,沒有擁抱,也沒有寬恕。
萬分巧合的是,江嶼的身側墜落了一枚血紅的玉墜,它在雨水沖刷中穩穩地停在原處,彷彿冥冥之中一直在等蕭向翎將它拾起來一般。
蕭向翎把血玉放在黑色香囊中隨身攜帶,抱著一絲微弱的希冀去期待,他能再次在人海中看到那個身著白衣的人,那個不會嫌棄他,甚至舉手投足間會對他格外照顧的人。
在數不清的年頭中,他隱姓埋名,常年戴著面具防止別人認出。踏足過中原與邊疆的每一寸崎嶇的山路,結識了流淌不息的每一滴水流。
最開始的時間尚且可以承受,可無數個這樣幾乎是大海撈針般漫無目的的日子過去,他甚至要忘了這個人。
他以為他不記得,可那席白衣卻依舊會出現在他每一個記憶猶新的夢境中,打磨著他倉惶潰散的神智,甚至像個永夜中不見天日的無盡折磨。
直到再次見到江嶼的那一刻,彷彿船行到減阻盡頭,卻被偶然的風向偏離的既定的軌道。
他曾經可以為著江嶼堅持,用漫長卻沒感受到意義的生命,去踐行一份堪稱執拗的求索。
而他現在可以為了對方改變,彷彿夜空中一閃而逝的煙花燭火,去延續一種刻骨銘心的承諾。
他不再會有無數個百年可以繼續,像一個普通人一般,只有短暫而普通的幾十年。
但在這段日子裡,他卻將擁有比過往的全部時間都更加生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