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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也有例外,裴輯之孫、裴穎長子,見為玄菟太守的裴武,他就是黨同司馬穎的,跟司馬越、王衍是敵非友。不過那一支人丁單薄,而且跟裴邵、裴氏、裴遐、裴憲等所出的裴徽之後關係甚是生疏。至於裴該,雖非裴徽之後,卻是裴氏正支,而且裴該當初不也跟著司馬越出鎮項城,最後差點兒在苦縣寧平城裡掛了嗎?所以他自然也是好朋友啦。
當晚王導設宴,款待裴該,而且把琅琊王氏的幾個從兄弟——王廙、王邃、王舒、王彬——也全都請了來,自己倆未成年的兒子王悅、王恬則在末座敬陪。裴該居於客位,打眼一瞧,除了倆少年外,都是些長須飄灑的「老」先生——即便年紀最輕的王舒也得三十多啦,這跟我的年歲都差著一輪兒呢……
照理論上來說,王導等人都是王衍的從兄弟,比王衍之婿裴遐要高一輩兒,那麼就應該比裴該大兩輩才是——從王戎那兒算也是如此。問題裴氏為司馬越的王妃,比司馬睿要大一輩兒……你若比東海王妃都高,那是想自居琅琊王的祖輩嗎?這不大合適吧……再說當日在司馬越幕府之中,王敦、王導跟裴遐、裴邵等人就都是平輩相交的,所以今日席間但說朋友,不論行輩,相互間都以表字來稱呼。
王導首先就問了,寧平城之戰,我等都未曾親歷,結果從舊主(司馬越)、兄長(王衍)到親戚、朋友,數百人歿於是役……具體情況究竟如何?文約你能夠給講一講嗎?
裴該輕輕搖頭:「慘怛悲愴,不忍言也……」你讓我說什麼?說你們哥哥王衍如何如何卑躬屈膝地向胡人求饒,說我指著他的鼻子罵「漢奸」?那你們聽了能高興嗎?會不會懷疑我故意敗壞王衍的名聲?還是先算了吧——「且待心境平復,再作文詳記吧。」
王導聽他這麼一說,也不好意思再問,那麼——我就問問你保著裴妃,暫棲胡營的經歷。裴該這才點點頭,手端著酒杯,娓娓道來——他沒提所有人都怕死,就光自己一個骨頭硬,只說石勒敬重自己是裴頠之子,因而不殺,並且反覆勸降;自己本來是不打算投降的,一心求死,但突然發現裴妃被擒,於是不得已,只好胡營約三事……
對於身在胡營中的狀況,當然也是有選擇地加以描述,總之往自己臉上塗粉就是啦,只要不踩他王家人,相信吹得再牛叉,對方也不會提出任何疑義來。說著說著,在座眾人全都忍不住流下了清淚,裴該心說你們這才開始哭,我的眼淚可早就流盡啦,你們如此一來,倒是影響了我吃東西的心情……
前在胡營,自然說不上什麼特別的供奉,肚子是能夠填飽的,而且三不五時還有點兒肉,蔬果就比較難尋。等到了葛陂,因為糧秣日蹙,就連裴該這等級的都只能吃點兒粗糧,好不容易來至江東,自然要好好款待款待自己的腸胃才是。
然而很可惜,這年月的江東也沒啥好東西可吃……才是初春,萬物尚未萌蘇,席面上就只有些漬菜、醃魚、肉脯而已,好在米飯管夠。
王導見裴該一邊講述往事,一邊不停地往嘴裡填飯,倒不禁莞爾,就問他:「胡營腥羶,想是缺食,文約故清減也。但不知這南方的稻米,可還吃得慣麼?」雖然北方早就有旱稻種植,但北人普遍還是習慣吃粟、麥,很少有拿米飯當一日兩餐,見天兒吃的,王導故有此問。
裴該說還好啦,總比胡營中吃得舒服一些。他前世雖然也是北方人,但那會兒交通發達,物資運輸方便,哪怕泰國的香米也是常吃的,還不至於不合口味。
於是王導就說了:「江東卑濕,唯植稻養豕而已,粟麥、羊肉不易覓也。然待春暖花開,山間菜多、水中魚肥,卻盡可娛口。」裴該放下筷子,嘆了口氣說:「若自有,即粗糲亦為美;若寄食,即膏粱亦無味!」
第三章 北傖南貉
裴該此前在胡營,只是暫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