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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裴氏有些失魂落魄地返回室內後,張賓這才長舒一口氣,從裴該手裡接過來自己的劍,還入鞘中——他就覺得劍柄上濕漉漉的,大概全都是對方手心裡的冷汗,不禁苦笑著問道:「裴郎,適才若彼等不肯罷手,難道卿真會取我的性命麼?」
裴該老實回答:「我會把劍還給張君,由張君自決。」不過我覺得吧,真等劍到了你的手裡,八成這個自「決」不是指決定,而是指處決……你自己也必不肯為苟純所挾啊!
張賓突然間斂容整冠,然後朝著裴該深深一揖:「裴郎今日救我性命,若有機會,賓必當以死答報!」裴該趕緊將身一側,以示不敢受他之拜:「張君何必如此?」隨即就聽裴熊在門外喊:「蘷將軍領兵來了。」
「張君,」裴該低聲問道,「苟純等可能出城麼?」
張賓搖搖頭:「正如裴郎所言,天羅地網,無處可遁。」
「只恐困獸猶鬥,要防他們鋌而走險——張君還是趕緊回去吧。」
「好,我也會讓蘷將軍多留些兵馬來衛護裴郎。」
眼瞧著蘷安滿臉倉惶地進了門,張賓和裴該都朝他遠遠一揖,然後張賓就待離去,卻又被裴該從後面扯住了衣袖——「張君,何不早勸主公殺了苟晞兄弟,則無今日之患?」既然你或者徐光早就已經洞察了他們的奸謀,幹嘛不早點兒下手啊,還要玩那麼多花樣——你瞧,差點兒玩脫,把自己也給折進去了吧?
張賓搖頭道:「反跡未彰,明公安能擅殺降將?」你沒有證據啊,只靠曲彬那貨的證言管什麼用?苟晞是什麼身份,他曲彬又是什麼身份了?若是曲彬就能輕易把苟晞給告倒嘍,以後還有人敢在石勒手底下聽用嗎?
「如此,則必須生擒苟純……」
張賓輕輕搖頭:「我知裴郎何所不解也……」
曲彬既然已經死了,倘若苟純也掛掉了,死無對證,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就不敢去向石勒稟報了?或者即便告了狀,仍然缺乏紮實的證據,石勒也不會對苟晞、王贊動手?而苟、王之輩既然行此計中計,必然在己吾還會有所異動,那石勒是不是會很危險?裴郎啊,你想太多了,其實我們早就已經佈置好了一切。
隨即張賓就湊到裴該耳旁,輕輕說了一句話。裴該聞聽此言,不禁雙瞳放大,猛然間覺得脊背上浮起一陣森然的寒意……
……
送走張賓、蘷安之後,裴該這才象具木偶似地返回了寢室,隨即斜倚著几案癱軟下來,就覺得渾身的氣力都已然用盡了。
當然拔劍、還劍,以及劫持張賓,其實花不了什麼氣力,但其間種種驚險之處,就把他的神經繃得如同拉滿的弓弦一般,等到箭矢射出,則弦自松——不光是神經,連同肌肉筋骨,也不免全都徹底鬆弛下來啦。
裴該在眾人面前彷彿自信滿滿,一切皆在掌握之中,但其實只是見招拆招,儘量拖延時間罷了。他最先以自剄為要挾,欲待逼退苟純,誰想苟純竟然放棄了自己,想要直奔裴妃而去;為了轉移對方的注意力,裴該才拿張賓出來做擋箭牌,誰想苟純又起了劫持張賓的念頭……還好自己反應比較快,若真被他挾持了張孟孫,我們姑侄就必定會落到苟氏兄弟手中啊。
而且還不是主動跟隨的,是被迫上了賊船,將來的前途,恐怕會比在胡營中更糟,想想就一頭的冷汗。
芸兒在門外叫喚了好幾聲,說王妃有請,裴該這才勉強回應,說我整頓一下衣冠便去拜見。但等他重新站立起來,整理好容儀之後,卻並沒有立刻動身,而是想了想,先用小刀從某張字紙上裁下一條邊角料來,匆匆寫了幾個字,緊緊捏在掌心裡。
然後他才到正室來見裴氏,就見裴氏的臉色依然蒼白——也說不定是粉塗多了——一見面就急切地問裴該,今天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