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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卻不知道裴該心裡是另外一種想法:程子遠前倨而後恭,未必是真服氣我了,他是想找空把我當槍使,為他謀「君子營」副督之位吧?這種嘴臉,老子前世在機關裡見得多了!必須小心應對。至於曲墨封,純粹雜碎一個,我才懶得搭理這種廢物,反正他也掀不起多大風浪來。
……
在酒宴上和留守各將吏照過面之後,裴該逐漸嘗試著擴大自己的活動範圍。此前他最多隻在家門前的大街上遛躂過,還不敢走遠,否則必有守門的兵丁過來,好言好語地奉勸他回去。裴該明白他們的意思,必然是張賓臨行前關照,害怕自己跑嘍。他心說好生可笑,你們總是亦步亦趨地跟著,即便我遛躂到城門口,又哪裡跑得了?況且裴氏還在許昌,我又豈能拋棄她而孤身逃亡?
但是這些話沒必要跟那些小兵說,他目前正需要博取胡營中人的信任,不便做出什麼讓旁人產生疑竇的事來,也就不再走遠。但等到能夠每三天在支屈六的伴護下去一趟馬場,接著又為對方轟走了前來索要糧秣的孔蕢,可見作為留後的支屈六已對自己信任不疑;繼而副留守程遐也表現出了有節制的善意……
裴該就趁此機會越跑越遠,雖然背後仍然會綴著兵丁,卻已經不敢再阻撓他遠出了。短短几天的功夫,裴該就把許昌城內大街小巷大致轉了一個遍,唯獨為避嫌疑,沒有靠近過幾座城門。
許昌雖號中原大邑,終究跟後世的都市沒法比,最繁盛時常住人口也不過二十多萬,歷經兵燹,如今所存者還不到五千,主要是跑不動的老弱婦孺。石勒本部兵馬多為幷州胡、羯,約五萬之數,詐稱十萬,去歲渡河南下,一度攻掠冀州,當地郡縣平民被擄或主動跟從者九萬餘口,後來謀拒襄樊失敗,損失不小——那些冀州平民大多被分給各軍做輔兵、伕役,並沒有用他們長期填充許昌、潁陰等城的打算。
所以此番石勒北取洛陽,帶走了主力部隊和大多數輔兵,許昌城內加原有居民,也還不到兩萬之數,若是小邑,尚算繁盛,放在許昌,跟空城也沒多大區別。裴該背著兩隻手,在街道上隨心所欲地遛躂,所見胡兵兇蠻、晉民羸弱,房屋大多殘破、空置,某些牆上還有火燒的痕跡,或者血跡未滅,不禁暗自喟嘆。
這一天他又出門去了,打算直接撞進幾座衙署去,假意觀覽,其實窺探胡軍機密。相信有了前日的宴會,絕大多數將吏都不敢拿自己怎麼樣,頂多警告一兩句,轟出來完事兒。除非機緣巧合,竟然撞上了曲彬……不過沒關係,他把裴熊帶在了身邊,若真口角起來,就讓裴熊捶曲彬一頓好了。
正行之間,突然有人快馬追將上來,遠遠地便高聲喚道:「前面莫非是裴先生麼?」裴該原地立定,緩緩轉過身來,就見馬上騎士到得面前,翻身而下,拱手行禮道:「支將軍有急務,遣小人來尋裴先生前往議事。」
裴該心裡「咯噔」一下,心說難道是孔萇不依不饒,又再派人來了?那廝的貪婪倒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啊。問那騎士究竟何事,對方也不肯說,只是把馬韁交到裴該手中:「將軍喚得急,小人已自裴先生下處一路訪來,深恐將軍怪責,還請裴先生速速前往。」
裴該瞥了身後的裴熊一眼,那意思,你想辦法跟上來啊,然後便接過韁繩。那騎士本能地伏身下去,給裴該當踏腳,裴該這些天總在馬場跑馬倒是也習慣了,並不詫異,踩著對方的脊背便翻身而上。
——這年月還並沒有馬鐙,只有輔助上馬的單邊繩套,但繩套軟軟的不易借力,如裴該之流馬術二把刀的,就使得相當不習慣——至於支屈六等胡人,根本不用繩套,只一縱身,就能跳上馬背。但是胡人也有胡人的風俗,下位者伺候上位者上馬,是要跪地作為踏腳的,這名騎士著急讓裴該去見支屈六,又知道裴該深為支屈六、程遐兩位留後敬重,所以很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