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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思議。
時辰已晚,雨依然下得很大。
小小茶鋪遮不住風雨飄搖,連城璧的青衫已溼了大片。可縱然此般狼狽凌亂,貴公子的脊背依然筆直,如同青竹一般俊秀從容。
是了,連城璧。
蕭十一郎斂眸,掩下眼中些微的複雜抑或動容,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淡漠從容:“轉身,走十步,你便能暢快淋漓得沐浴了。”
轉身走十步,便是茶鋪之外。這漫天寒雨,確實夠洗一個澡了。
連城璧淡道:“熱水。”
蕭十一郎嗤笑一聲:“荒山野嶺哪來熱水?連少莫不是以為這是無垢山莊?”
連城璧毫不在意他話語中的冷意,只是拂袖甩去袖上水珠:“你家。”
蕭十一郎聞之,轉眼看他。而連城璧面無表情,雙眼之中冷靜與堅持,明明白白告訴蕭十一郎,他並非心血來潮。
蕭十一郎扯了扯嘴角,笑意自嘲:“呵,我這種人,哪來的家啊。”
連城璧眉皺的愈發。他彈指甩去指尖水漬,表情已漸次不耐:“你落腳之地。”
蕭十一郎嘴角一抽:“很髒!”
連城璧從善如流道:“看在熱水份上,本少勉為其難。”
“……”
蕭十一郎回神時,飛快將張開良久的嘴閉了起來。
概因他終於發現,張嘴的動作真的挺傻。
——早知拒絕不了,又何必開口;早知他必有後路,他又何必前來?
對面貴公子一臉淡定漠然,只是嫌棄得甩著身上衣物,全身上下都散發著“想沐浴”那資訊。是以那所謂的“勉為其難”……究竟是怎麼來的?
蕭十一郎有些恍然。
初見之時連城璧溫潤如玉,恍若雕塑完美無瑕;如今再見,卻又被發現了另一面。
狼狽,冷漠,強勢。再不復,當日溫柔清淺。
真真有趣。
很多時候,由有趣引發了好奇心,通常是人致命之傷。
譬如風四娘。
蕭十一郎閉了閉眼,覺得有義務撇清自己與連城璧的關係。
沒錯,他們確曾同桌共飲,他也曾以為連城璧會成他的知己。然現實證明他們天差地別,完全沒有任何交集的可能!
“連少。”他思索至此,露出一個客氣的笑容:“上次是蕭某不小心拿走了你的酒,然而今日幫你殺了這五人,想必欠你的亦足夠還了。蕭某可是天下人所不恥的大盜啊。連少不會以為,蕭某是楊開泰那種做好事不求回報的傻子?”
這世界千奇百怪的人都有。譬如女怪物風四娘,譬如喜歡睡棺材的飛大夫,譬如他自己。
然而鐵君子楊開泰都不曾讓他覺得怪異,他面對連城璧,怎就有了“一口酒卡在喉嚨裡、食不得下嚥”之錯覺?
連城璧靜靜凝視蕭十一郎,眸色黑如靜夜。他的眼狹長完美,更覆著一種溫柔,恍若可以溺死人的溫柔。連城璧看了許久,淡道:“待本少沐浴完,整個無垢山莊的酒都是你的。”
“……”
蕭十一郎終於無話可說。
昔日風四娘總說他伶牙俐齒,然而他在連城璧面前,發揮不出絲毫面對風四孃的優勢。
——他不瞭解連城璧。既然不瞭解,自然找不到他的死穴。
然而連城璧,卻瞭解他。
初次見面便已拿捏穩了他的死穴,拿捏住了他的缺點。且利用起來,毫不手軟。
蕭十一郎轉身。
事既已至此……
也罷。
他說:“我的地方不僅簡陋,還很髒的。連少可多多包容啊。”他說著,腳下一點,人如閃電一般飛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