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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到盡頭的燈花啪嗒一聲濺落,燭火搖曳,時清薏放下書,聲音從容又沉靜:「當然,世上該無人不喜歡陛下才是。」
時清薏拿了剪子去剪燈花,這樣一直晃對徐昭蘇的眼睛不好,弄不好夜裡又要疼了。
「國師就不喜歡。」良久才聽見身後好似自嘲一般的聲音。
時清薏愣了愣,燈火抖了一下,不知是誰的手悄然顫抖,聲音低微,又好似是在強顏歡笑:「那是她有眼無珠,不知好歹。」
手抖的太過於厲害,竟然一剪子直接把燈芯剪沒了,咔嚓一聲,殿內陷入一片寂靜的黑暗,有人悶聲開口:「陛下先歇一會兒,奴婢去外面找盞燈來。」
不等徐昭蘇開口,那人已經步履匆忙的走了出去,步子太快簡直像是在落荒而逃。
徐昭蘇在黑暗裡睜開眼,目光沉沉的看向殿外,那人走的太急甚至連殿門也沒有關,是料定自己眼瞎目盲看不見,卻不知自己的眼睛已經在慢慢恢復。
月明星稀,霜色的月光落在荒蕪的殿中,一身白衣的姑娘踉踉蹌蹌的往外走去,不知到底是怎麼了,在門檻那裡差點被絆倒,磕了一下又強撐著站起來,一直到扶著殿裡的那棵枯樹才深深彎下腰去。
以徐昭蘇的目光看不清更多,只能看見那個向來冷情孤傲的人彷彿是痛到極致,以手覆住心口,一寸一寸俯身下去深深喘息。
時清薏在那裡站了多久,徐昭蘇就在她身後看了多久。
一直到深夜,時清薏才像終於緩過來一般,撐著樹艱難站起身來,她沒去找燈,而是放輕腳步聲再次走進殿內。
女君已經在她起身的前一刻閉上了眼,只能聽見微弱的腳步聲,很久才有人坐在她榻邊,一隻溫涼的手撫上她鬢角,在無聲中悄然描摹著她的五官,從緊閉的眉眼到挺翹的鼻樑,最後落在她唇角,拂開了一絲落在她頰邊的碎發。
那人靠近了她,身上是寒梅凌冽的幽香,聲音苦澀又溫柔:「陛下自然配得上更好的人。」
徐昭蘇藏在錦被下的手痙攣了一下緩緩緊握,那人重又俯身下來,貼近她的手臂靠了下去,再無言語。
就在徐昭蘇真的要睡過去前,才從模糊中聽見一聲彷彿要落進風裡的嘆息:「是我,配不上陛下。」
她驀地睜開眼,蜷縮在她手臂邊上的人已經睡了過去,那樣冷情倨傲的人如今屈尊降貴至此,只用額角觸碰她的手背,彷彿再多靠近一分就是僭越。
徐昭蘇眼底有幽光閃爍,像黑暗裡一條伺機而動的蛇,尖利的指尖像蛇信一般一寸一寸割過時清薏臉頰,語氣譏諷:「你也知道,自己配不上麼?」
她徐昭蘇也是學著帝王之術被無數國之棟樑親手教養長大的,精通權謀算計,治國理政,同一個坑怎麼會踩兩次?
這樣一個口蜜腹劍心如蛇蠍之人,就算說的再怎麼好聽都是假的,她絕不會再信她第二次。
她確實捨不得讓時清薏就這麼死了,死了一了百了實在太便宜她了,她要她好好活著,把自己經歷過的所有苦楚全部都百倍千倍奉還!
她要把她關進籠子裡,經受自己所受的一切痛苦,那時候她倒要看看,這個巧言令色蠱惑人心的人,該要怎麼跪地求饒。
狠狠劃過女子臉頰的手途徑唇角時時清薏似乎是夢見了什麼,突然發出一聲模糊的低聲呢喃,紅潤潮濕的嘴唇一張一合,熱氣噴灑,恰好落在了徐昭蘇指尖。
——就像是一個,若有似無的吻。
徐昭蘇心底被什麼撥動了一下,恍惚聽見那人嘴裡漏出來的一個字,似乎是,昭。
她還要再聽,那人已經死死咬住唇角,把唇色咬的慘白,哪怕是在睡夢當中,似乎都不願意把那個名字吐出來。
讓人,想把她的嘴撬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