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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小葡萄。
回望過去,殷淮夢才驚覺他曾經居然這樣看待江隨瀾。甜美易碎,僅此而已。
然而如果江隨瀾果真如此而已,他們兩人不會變成今天這樣。殷淮夢想,如今他才是臣服的那個,日夜企盼他的君王垂憐他一眼。至於許多兩人之間仍懸而未決的問題——譬如孩子,他不敢問,不敢想。他留著不確定的期待折磨自己。
又看了一眼貓和龍。
殷淮夢漠然地收回目光,繼續盯著星陳湖。
江隨瀾的確不是過去的江隨瀾了,但殷淮夢還是擔憂,甚至比以前更恐慌。他不敢閤眼,這幾天,偶爾短暫的睡眠總會夢見在點青汀,兩個死去的隨瀾。他會驚悸著醒來,倉皇地找江隨瀾,直到看見鮮活的隨瀾在他面前,他才能平靜下來。
月升日落,星陳湖一如既往,像一灘死水。
入了夜,人不像白天那麼多,殷淮夢感覺有一道神識落在他身上。
他回過頭,看見滿星居的穿山遊廊上,一身淡紫衣衫的青年。殷淮夢認出來,這是當初師父替他找來的無境醫修,一品閣的閣主,玉機道人。見他回頭,玉機道人便把神識收了回去,好像只是簡單打個招呼。
殷淮夢怔怔片刻,倏然悲從中來。
他沒有師父了。師父,亦師亦父,陪伴他六百年,教誨他,訓誡他,喝醒他。最後一面,他在師父面前痛哭,心裡恨師父冷漠無情,把他僅有的那麼點東西還要再剝奪得一點也不剩,嘴上卻說這是命數。
彼時,蘭湘子問他:「淮夢,若你在去碧城前,就知道狂揚有意誘你墮魔,若你知曉你墮魔的後果——為情愛欲死欲活,天下議論紛紛,師門不再認你,我不再認你,你還會墮魔嗎?」
殷淮夢恍惚想了一會兒,最終啞聲答:「我還是會,師父,我不能失去隨瀾。」
蘭湘子沒有生氣,只笑了笑,說:「這就是你的命數。這就是命運,無論能否提前知曉,都是你必會抵達的目的地。淮夢,去吧,既然選擇了他,就不要再辜負他,也不要辜負自己。」
師父就是這樣,踏向命定的道路,死在自己的命數之中。
月亮在湖水裡,漾得支離破碎。
殷淮夢看了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什麼都沒來得及想,就扎進了水裡。
水很重,比他想像中還要重。他必須用盡全力,才能不沉下去,往前每劃一下似乎都要挨一下悶棍——打斷骨頭的那種。到了水波蕩漾的地方,他深呼吸一口鑽進水面下,撈起江隨瀾。江隨瀾攀緊了他。
下來容易上去難,殷淮夢把江隨瀾抱到岸上的時候,渾身被碾過無數遍一樣疼,鼻腔耳道都往外流血,他胡亂抹了一下,低頭檢視江隨瀾的情況。
江隨瀾抱緊了他,身上冰冷,發著抖,聲音顫著:「師尊,我疼,肚子疼。」
殷淮夢聽得心都要碎了,他把江隨瀾打橫抱起來,回滿星居。雲片糕蹭一下站起來,搖著尾巴跟在他們身上,阿玄就綴在貓尾巴上,被它拖著走。
路上,殷淮夢想用自身的魔氣查探江隨瀾傷在何處,但大約是江隨瀾已經改變了修煉方式的緣故,他的魔氣一進去就遭到了排斥。殷淮夢只能收回氣息,暗暗嚥下湧到喉頭的血。
江隨瀾抱緊了他,不說話了,但還在發抖。
到了滿星居他們定好的房間,要了熱水,一邊佈置沐浴的東西,殷淮夢還煮了一壺安神靜氣的茶。屋裡照明用的夜明珠,放在鑲嵌在牆面的小黑盒上,不想亮的時候就撥一下黑色的鐵片,夜明珠就會掉進鐵盒裡,一點光都不透。
殷淮夢把大部分夜明珠都熄了,只剩幾顆,保持屋內淡淡的亮度。
江隨瀾已經冷靜了很多,不叫疼了,但臉色還是蒼白。殷淮夢柔聲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