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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嘗,“別哭,只要你還記得我,我便沒有離開你。”她將面頰貼在他心口,聽聲聲心跳搏動,莞爾長嘆:“真好。我覺得很溫暖。很久沒有這樣溫暖過了……”
細弱泣聲從身後傳來,那顫抖的幼小身影多麼孤單又無助。
“阿恕,過來。”她向孩子伸手,再將他攬在懷中,“你喊一聲阿爺罷……讓阿孃能聽到你喊一聲……”
“阿爺……阿孃……”阿恕鑽進她懷裡去,拼命抱住她,眼淚不停地掉。
她心滿意足地笑起來,撫著孩子細軟的額髮,收斂聲色:“阿恕,從今往後,你要尊鳳陽王為父,尊王妃為母,尊郡主為姊,你記住,無論旁人如何說,你都必須記住。”
阿恕終於放聲大哭,語不成調,哽噎得難以辨明。
她卻拉過一大一小的兩隻手,緊緊交握一處。她最後一次抬眼,深深地望住那擄劫了她一生的男人。“你許過我的來生,不要忘了,我等著你……”她撥出一口長氣,偎著他,漸漸又睡了過去。
白弈擁著她,良久,才緩緩抬手去試她鼻息,顫抖難以隱藏。
他忽然站起身來。
“阿爺別走!別離開阿孃!”阿恕哭著大喊。
“陪著你阿孃,阿爺很快就回來。”
他回了王府,在花圃中拼命找尋,通宵達旦。
他尋來種子、花匠、泥土,種了那麼多的金佛草,用盡辦法,費盡心血,為何偏偏不開花?
他滿頭大汗,驀然抬頭,卻見苑角一株細幼嫩苗,在這寒冷正月裡,托起淺金色的花骨朵,遺失在明暗交疊之中。
他猛地怔住了,旋即笑起來。
錯了。
原來全都錯了。
原來什麼也不需要,只要讓它靜靜的長,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它就會慢慢開出花兒來。
千萬要讓她看見,哪怕只得瞧上一眼,也讓她知道,他們的金佛草,真的開花了。
他將那花兒移到盆中,小心翼翼地雙手捧著,卻在回身時,只見妻女擔憂的臉,還有傳報內侍匍匐號啕的身影。
一瞬,轟然坍塌。
天授六年正月,女帝大行,年三十有六,遺詔罷免一切奢華陪葬,只留下一支斷碎琉璃,還有一株初綻的金佛草。
而那以後,鳳陽王替女帝作下的祭文,傳唱了華夏四方。或許,那並不是一篇祭文,它更像一支歌,寄託著那些,掩埋在皇朝興衰塵雲聚散之後的,對一個美好女子的全部愛戀與哀思,人們便將之稱作《鸞皇歌》:
天成楚漢山水間,豆蔻青蔥正華年。
瞳光瑩瑩無塵璧,挽紗若羽有望仙。
一朝背井離鄉去,千里飄零一線牽。
幽幽冥冥盼相聚,暮暮朝朝恨相離。
鳳鳴湖畔鳳凰舞,鳳舞鸞歌儀真顏。
金釵玉鈿不堪配,摘星擷桂月霓裳。
瀚海銀川珠有明,莫道廣寒行路難。
高雲不當扶搖意,憑風破浪上青天。
宸宮鳳闕九重深,紫徽鸞臺接星辰。
椒房靈華棲鳳影,不入寧和勝寧和。
君王案側賢勸諫,嬌軀亦可抵千鈞。
勘賢擇善識棟樑,不懼崢嶸不懼辛。
本是崑山神女身,鳳鼓朝凰有天承。
多難興邦躬親力,拳拳慈孝天地明。
兩朝帝主立政德,天授開元百廢興。
四海昇平邦國定,是非功過與人評。
忽然一夜驚雷起,天旋地轉軒轅傾。
仙鸞駕返西山去,東都再無鸞鳳吟。
明宮正殿池旁柳,凌霄樓閣依如舊。
玉顏不見甘露竭,玉碎臺空縈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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