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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還在絮叨,這也是我爸頂煩她的一點,無數次一臉厭惡毫不留情面地斥止過,真不知道他們當初是怎麼走到一起的。
雖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她說起話來一向口角生風,不是侃侃而談,是喋喋不休。
記不清是哪個暑假還是寒假,我坐在書桌前寫作業,就聽過她跟我爸的那個女人隔著電話線對罵,很大聲地沒有標點符號的那種機關槍似的破口大罵,各種難聽的不堪入耳的詞像連珠炮一樣源源不斷地噴出來。語速音量詞彙都刺的書桌前的我腦仁嗡嗡作響,微微泛疼。
但電話那頭的人並沒有很生氣地就此摔了電話,反而堅毅有力長長久久地隔空對罵著。因為彼端的人聽不懂,我媽的那些連珠炮都帶著濃濃的口音,各種髒話更是地方特色。當然彼端的人聽不懂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於是隔著電話線用另一種方言大罵回來……
有時候聽得人又莫名想笑。
那麼這一刻,我是該笑呢,還是該哭呢?
徹底解脫了。我幾個月前就滿十八歲了,不錯啊,很西方,我該欣慰母親開明的教育觀念。那麼我掉哪門子的眼淚呢?
可搞不好就是這輩子最後一次見面了,你好歹讓氣氛沉鬱一點不行嗎?為什麼還要用刺耳聒噪的聲音不停地製造難堪的笑話?
我有點想笑,也有點想哭。
景向晨說過,想哭的話,掉兩滴眼淚意思意思得了。於是我真的仰起臉,將眼淚統統憋了回去。
那個男人來接她了。
或許是無聊,或許是好奇,或許是以後無聊想起母親時,腦海中她以後的生活原型更加清晰,我回頭看了那個男人一眼。
就是那一眼。
不管上午八點發生了什麼,上午九點依舊準時來學校報了到。
因為班主任說了,天大的事也不能耽誤這一天來學校填報志願,何況一個小時前發生的事,根本算不得什麼天大的事。
因為景向晨也笑著說,一定。
站在學校大門口,看著鑲嵌在大理石柱上的那幾個揚名在外的金色大字,我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三年前開學第一天,我也是這樣靜靜瞻仰著它,內心亢奮難抑,表面卻平靜無波,我有些心虛,怕它看穿我其實成績很一般。
今天它威風依舊,我卻內心表面一片死寂無瀾。
最後掃一眼那幾個字,我抬腳步入學校。也許真的是最後一眼。
這個城市,那個家,所有成長的痕跡,統統最後一眼。
&ldo;你要報北京哪個學校?&rdo;
剛邁進教室,景向晨就湊過來,聲音不大,唇角微微漾著笑,眼底閃著無比晶亮的東西。
他眼中那抹晶亮的純淨一瞬間迫得我無地自容,僅僅一秒,我別開了視線。
景向晨比高出許多,視線錯開的那一瞬,我能感覺到頭頂的他有什麼東西驀地沉了下去,接著連呼吸似乎都緩慢了下來……
無言了幾秒,我的手腕被猛地抓起。
伴著耳畔呼呼的風,眼前繚亂的景象,手腕被鬆開時,我已經被景向晨帶到學校操場。
操場一側的籃球場上三三兩兩的學生在打球,時不時有籃球砰砰落地的聲音傳來。
&ldo;你要報北京哪個學校?&rdo;
同樣的一句話,語氣卻天差地別,這次是透著緊張,而且不知是不是打球聲幹擾了我的聽覺,我聽到他的聲音甚至有點抖。
&ldo;我為什麼要報北京的學校?&rdo;我的聲音很輕,卻也沒有溫度,眼睛就那麼靜靜凝望著遠處那些打球的學生。高一?還是高二?好青澀的臉龐,好乾淨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