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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先生戴著金絲邊眼鏡,西服挺括,從頭到腳一塵不染。看著倒是溫文爾雅,剛正不阿,沒想到竟是罪孽深重到人神共憤的地步。我一下聯想到裴楨,裴楨是真好命,死後不用清算生前的欠債,甚至還搖身一變成了高高在上的冥界之主。
我遠遠地跟著他們。既然沒喝孟婆湯,也沒化成墊腳的枯骨,那最有可能的去處就是煉火池。
溶洞四周古老的衝擊巖已經被熊熊燃燒的地獄煉火炙烤成紅褐色,熱浪一股股地迎面湧來,燙的指尖幾乎脫水乾裂。池中巖漿狀的暗金液體翻滾不止,黑晶石的池壁上爬滿猙獰的裂痕。
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是驚悚恐怖的,每一粒砂石都寫滿罪惡,熱氣裡飄著破碎的怨靈。
滾燙的火星飛出來,濺在年輕男人腳下,他眼皮都沒眨一下,只是撣了撣衣角,扯著微微勾起嘴角,極有修養地遞給來路一個嘲諷的淺笑。
他被陰使用鐵鏈抽進了煉火池,甚至連一聲驚呼都還沒來得及發出就被沸騰的暗金池水淹沒。
陰使利落地五指一抓,收回鐵鏈,寬大的黑袍無風自動,輕飄飄地退出了濕熱的巖洞。
我一步步地靠近煉火池,伸出手掌擋著刺目的火光。
鐵圈上的鈴鐺像是惹怒的小獸,吵吵嚷嚷互相碰撞。
離池沿僅差一線,再進毫釐,我就萬劫不復。我怔怔地看著池中洶澎湃的金浪,腦子中回閃過我和裴楨亂成一團的恩怨糾葛。
我攥緊了拳頭,指甲用力摳著掌心,熱氣在眉毛上凝成亮晶晶的水滴。
我從來就清楚自己不是完人,有小毛病,也有陰暗面,我很小氣很記仇,我知道我這個決定會引起天怒人怨,但我就是不願妥協,我忍氣吞聲、溫順乖覺的活了三十多年,現如今無牽無掛,是該好好放肆一次,有仇報仇、有冤伸冤!
我在池沿猛地甩了甩手腕後,輕手輕腳地溜到了刻著燙金咒文的斷龍石後。
不出所料,華光一閃,裴楨出現在了池畔。他玄袍上金絲蟠龍張牙舞爪,氣勢洶洶。急匆匆地趕來,頭上還戴著華麗的冕冠,額前懸著的金色冕旒顫動不止。
他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悲喜,也許他無所謂我是上刀山還是下火海,他只是來看看,如同狗主人要弄清楚自己的死狗到底埋在哪,並不心痛純粹是好奇。
但好在他來了。
他負手沿池畔緩緩踱步,目光平靜地投在依舊咆哮著的水面上。
一步一步,離我越來越近,我把自己掩得嚴嚴實實,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掌心汗濕,把斷龍石抓得滑膩膩的。
他慢慢轉過身去,留給我一個高挑的背影。寬肩窄腰,頸背挺直,蝴蝶骨在暗紋布料下微微凸起,長發如墨如瀑。
我曾經迷戀他的一切,只背影就足以讓我抓狂,但我現在心是冷的,只想遠遠逃開,落個眼不見為淨。
我猛地撲了過去,伸出兩掌向他推去,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我沒絲毫保留,帶起的風甚至將他披在背後的長髮高高捲起。
電光火石間,我觸到了他的背,我緊咬牙關,手背的青筋鼓起,小臂的肌肉爆發力釋放到極致,拼命地將他往煉火池中推。
我彷彿看到了我和他之間所有的恩恩怨怨都塵埃落定,從此不復相見。我甚至嘗到了這段畸形感情終結的快感,狂笑聲幾乎就要衝出喉嚨爆發出來!
然而他卻立在我跟前,像是屹立的石雕一樣紋絲不動。
我紅著雙眼發狂地不斷施力去推他,甚至抬腳向他膝彎猛踢,喪失理智地撕咬他的肩膀,披散著頭髮涕泗橫流地嗚咽著。
裴楨轉過身來,把我的腦袋按在他他胸前,他的胸膛溫熱而堅實,像是這世間地裂山崩都無法摧毀的所在,我不該妄想著除掉他,一隻小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