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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唬了一大跳:「陛下大晚上這是又去殺誰呢?」
牧臨川:「陸拂拂。」
張嵩心裡一驚,頓覺一股悲愴蔓延開。
他不懂,他真的不懂陛下,伺候了快十年了也不懂。沒關係,人本來就是難懂的,這個世界上他不懂的東西還有很多。
張嵩當然不能任由牧臨川異想天開去宰了陸拂拂,趕緊攔下賠笑:「外面天冷,陛下喝點兒東西再去吧。」
牧臨川心想也是,順從地又坐下來。
張嵩心裡已經有了計較,之前牧臨川真心想殺人哪裡攔得住。便轉身招呼他的徒弟們拎了個食盒進來:「剛好陸才人送了點兒蘿蔔湯來。」
張嵩揭開食盒,笑得憨態可掬:「瞧奴這記性。這湯可是陸才人親自送的,說是她自己田裡種的蘿蔔。」
隔著騰騰的白霧,張嵩一時看不清少年的表情,只能狀似無意地開口。
「奴覺得陸才人挺有意思的,實誠。剛竟然和奴說這是禮尚往來。」
「說陛下賜了她東西,她也得回贈點兒什麼。陛下你說這後宮裡哪有這樣的妃嬪?」
張嵩倒不是真的有多喜歡陸拂拂願意為她說好話。不過是揣摩著牧臨川的心思說的。
少年神色莫辨,指著蘿蔔湯,「她送的?」
盯著這碗熱氣騰騰的蘿蔔湯,牧臨川臉色有點兒難看,「你怎麼沒通知孤?」
張嵩愣了一下:「不是陛下你之前吩咐的嗎?不讓其他妃嬪隨意來你書房與寢殿。」
少年不吭聲了,舀了一勺子蘿蔔湯餵入口中。
他性子反覆,宮人不敢輕慢於他,大雍門閥士族生活作風一向豪奢,吃個飯只恨不得把豆腐也雕出個花團錦簇的模樣,像這種一看就「敷衍」的蘿蔔湯,是萬不敢呈到他面前去的。
湯一入口,牧臨川神情有點兒古怪。
他吃多了山珍海味,幾乎都快忘記了這種家常蘿蔔湯是什麼味道了。
記憶中,似乎只在那個夢裡喝過一次。
那個夢裡,看上去不過六七歲模樣的陸拂拂,梳著雙髻,訕訕地笑道:「你喝蘿蔔湯嗎?我做的蘿蔔湯可好喝啦。」
他其實好伺候得很,食宿都不挑。
從前跟著牧行簡住過幾天,顧清輝常為了牧行簡親自下廚。顧清輝燒的都是尋常百姓家的家常菜,他沾了這位堂兄的光,蹭了不少入肚,只是吃得再多,胃裡飽了,卻始終不覺得饜足。
牧臨川喝湯的時候,蘿蔔的清香直往張嵩鼻子裡鑽。
夜已深了,勾得張嵩肚子裡的饞蟲都出來了,咕咕作響。
這蘿蔔湯熬得久了,泛著奶白色,蘿蔔入口即化,撒了些蔥花。猶如翡翠白玉,分外好看。
往常牧臨川吃得總不多,一盤菜端上去,撤下來的時候就跟沒動過筷子似的。這些吃食自然都便宜了張嵩他和他那些徒弟。
明擺著聽到了張嵩肚子咕嚕作響,牧臨川慢條斯理地瞥了他一眼。
張嵩撲通跪倒在地,「御前失儀,奴知罪。」
少年神情雖然還是難看了點兒,卻當著張嵩的面,殘酷地把這蘿蔔湯喝完了。
一滴都沒剩。
這是第一次有人專門為他下廚,不是為大雍的皇帝,也不是為了牧行簡他堂弟。
就是為了牧臨川,還是為了謝他。
「謝」這個字,牧臨川自己都覺得很難和自己聯想在一起。
怎麼說他都得給幾分面子喝完不是。
喝完了,少年十分饜足地一擦嘴:「想喝自己到廚下吩咐人做去。」
看得張嵩心在滴血。
也是奇了。
陛下他吃了這麼多山珍海味,按理來說嘴早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