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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失業的情況下,臺大哲學系曾經排了三小時兼任課給他,卻被反對掉了。輔仁也曾經想找他,也沒成功。這樣走投無路的情形,我想一方面是因為他對中國文化的堅貞,為教會學校所不能容,另一方面是他的自由主義精神,曾與《自由中國》、雷震、殷海光等,在民主自由思想上同聲同氣,為當道及其爪牙所顧忌,才會找一教席而不可得。正好在那時候,唐君毅先生赴臺,邀他到新亞,他在晚年,乃在香港找到安身立命之所了。
他初來港時只租一小房子,放一床及兩沙發,我去看他,坐在沙發上膝蓋就頂著床沿,他一樣豪情萬千的談話,及後在美孚新村買了房子,太太也來了,顯然有安頓下來的決心。他剛搬去不久,發現太多從樓上丟到街道的垃圾,連女用衛生巾都有,便要我把《明報》上的專欄位置借給他一天,他寫了篇短文痛斥。過了兩天,他高興的告訴我,垃圾沒有了。從這可見出他對新居公共環境之關切,也可表現他安居於港的心情吧?
我想他在香港是快樂的,來到新亞,這裡的老師和學生,都是志同道合之士,這是文化理想的安頓,能夠自由地發表文章,評論時政,著書立說,這是思想、心靈和生命的安頓。所以有人勸他回臺灣,按他的學生司馬文武記述,他感嘆地說:「每次回臺,申請簽證常遇到困難,要麻煩老朋友幫忙,而且如果住在臺灣,能夠愛看什麼書刊就看什麼嗎?愛怎樣寫就怎樣寫嗎?有沒有地方可以發表?」但在香港卻毫無窒礙。
可見他對香港的自由,是非常珍惜的。這種自由,在看書寫作之外,還有,在香港教書,他不會受到上述因信仰方面、政治方面而來的那種困擾。此外在那時候的臺灣,與雷震那樣的交往,會有麻煩,但在香港,與羅孚那樣的人交往,亦怡然自在。於是,一個以發揚中國文化為己任的儒者,一個秉持自由主義精神的學人,在香港的自由氣氛之下,乃有如魚得水之樂,從早年辦雜誌,寫文章,至晚年教學著書,抒發和實踐其職志。這種自由,在臺灣是到八十年代後期才有的,徐先生已不及見了。我之特別標示這一點,是要說明徐先生與香港有這樣密切的關係,乃在於香港有充分的自由。這是香港最珍貴的特質,希望永遠不會失去。
一九九七年十一月九日
馬國亮
梁厚甫首創怪論
讀他文章的人,知道他叫梁厚甫。老朋友則管他叫梁寬。前者是筆名,也是別號吧。後者才是他的原名。
又是寬,又是厚,頗有點宿儒的味道。加上衣履修整,舉止穩重,初識他的人,看他有點道貌岸然,以為他不苟言笑,不禁肅然起敬。
起敬是可以的。以為他是岸然道貌的宿儒,就大錯特錯了。梁厚甫其實是個十分風趣的人。其所以給人錯覺,因為他不是嬉皮笑臉的風趣,而是不形於色的風趣。你問,梁先生貴庚?他會反過來先向你請教。你說今年虛度七十了。他就回你說他是七十一。你說八十,他就說八十一。總要比你大一歲。我曾經用盡旁敲側擊的方法,才知道他是一九○八年生的。照中國的習慣,今年應是九秩大慶了。
表過他的年歲,再說他的生平。他在廣州的嶺南大學附中讀書,隨後就在蘇州東吳大學念法政。畢業後沒有做官也沒做律師,卻投考了上海海關當關員。雖是個金飯碗,他卻對每天在旅客的行李和商人的貨物裡找岔子沒有興趣。他羨慕無冕帝王。於是搖身一變成為記者,從此義無反顧,終其一生在報業中打轉。不過他在海關不是沒有收穫的,而且收穫很大。他在海關認識了一個同事——一位年輕姑娘。這位姑娘後來就成為他的賢內助。
梁厚甫憑他的才智,他的一枝生花妙筆,先後在《大公報》當編輯,在《工商日報》、《新生晚報》當總編輯。與他總要比你長一歲的怪念頭有關,喜歡稱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