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頁(第1/2 頁)
然而他全然沒有在意對方的羞赧,很快就進入劇情。
追兵衝到他們的家中,兩個小朋友躲在狹窄的地洞裡,裴望嶼要演出極度的驚恐,他得捂著小女孩的嘴巴,姐姐看著外面的奶奶被殺害,四肢亂竄,裴望嶼奮力地想要按住她,同時也被奶奶被刺殺的場面震撼到泣不成聲。
他抓著想要衝出去的姐姐,但無濟於事。女孩子從他手裡掙脫之後就退到了幕後,結束了表演,只剩裴望嶼一人在臺上。
他雖然已經淚流滿面,然而哭也不是單純的亂哭,情緒仍然在層層鋪墊。
從驚慌、到無措、到看到姐姐被殺害的憤怒,最後看到姐姐和奶奶的屍體疊在地上,血流成河,最終,男孩的情緒徹底崩潰。
追兵還沒有離開。
裴望嶼不可以出去。
他咬著手臂剋制著自己不發出聲音,看著那刺刀一下一下地戳到姐姐的身體裡。
他越咬越重,白皙的臂上頓時出現一道血痕。
周恆安靜地看著裴望嶼在舞臺上表演。
他方才還緊張得覺得這孩子把人都得罪了個遍,一會兒該怎麼去興師問罪比較好,此刻就完全被他帶入戲劇的情境中。
他彷彿從這個男孩的眼睛裡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被殺死的兩個女人,看到那個哀鴻遍野的社會。
周恆作為一個外行人,很為之感到觸動。
裴望嶼表演結束後,他立刻又恢復驕矜漠然的神色。
導演給他提出問題:「你演的角色是啞巴,啞巴本來就不會發出聲音,你不用刻意咬手臂去控制。」
裴望嶼卻斬釘截鐵地說:「不,啞巴是可以發出聲音的。」
老師覺得小孩子在不懂裝懂,譏笑說:「啞巴之所以是啞巴,是因為聲帶受損。」
「可是你剛才說,他是聾啞人。因為聽不見,所以才說不了話。」
裴望嶼一邊說,一邊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在對方沉默的片刻裡,他質疑道,「老師,你沒有見過聾啞人,是嗎?」
那導演被問住,做出躊躇的神色,一時有些難堪。
「沒有見過,怎麼拍好?靠你的想像嗎?」
聽到裴望嶼這麼口無遮攔的犀利問題,周恆一下子又捏起一把汗。
導演頓了頓,失笑道:「你說得有道理,如果有機會,我會去做一些觀察。」
裴望嶼點點頭,說:「那你確實是要去觀察觀察。」
他那時還不懂敬業這個詞,只是覺得這個導演的姿態讓他不舒服。如果他用心地在演戲,而掌鏡的人卻如此隨意,那這個戲的價值在哪裡。
周恆當時卻想,這戲黃了。
倒不是黃在裴望嶼的表演上,而是態度。
看來一個人本性裡的囂張是很難被按下去的。
他在想,要怎麼將一個滿身稜角的小孩打磨圓潤呢?
裴望嶼走的時候看了眼跟他對戲的女演員。那個小女孩躲在幕後偷偷看他,見裴望嶼回頭,她立刻縮回了後臺。
他私心覺得這個小女孩演得挺爛的,不太願意與他配合。裴望嶼去抱她拽她,她表現得很扭捏抗拒。
這種人都能當演員,他覺得他能當影帝。
裴望嶼一臉不屑走了。
裴望嶼走出禮堂,看到周恆站在門口。
周恆蹲下來,用紙巾幫裴望嶼擦拭臉上的眼淚,並且告誡他說:「小嶼,你這樣很沒有禮貌,進去要說老師好,結束了要說老師再見。問問題要說你好、請問,老師幫助了你,你要說謝謝。對了,對老師要說您,不能用你。」
老生常談,周恆不知道和他說過多少遍這些基本禮儀。
裴望嶼想了想,說:「很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