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木已成舟(第1/4 頁)
小包卻沒像往日似的, 立刻背誦出一個行程規劃來。只是笑道:“丞相今日不在城裡,帶著親衛去狩獵了。有人進獻了二十條涼州獵犬。加上最近時令到了, 正適合秋獮奔馬。”
他興高采烈地比劃一陣, 再看看王放那微微翹起一個冷笑的嘴角, 連忙補充:“陛下要是愛熱鬧,也想打獵, 奴婢們即刻去安排……”
王放擺手,表示不必。
卞丞相也是人, 不是什麼鞠躬盡瘁的聖賢。他原本就家財萬貫, 隻手遮天, 攜帝自重、入主洛陽之後, 人人巴結, 人人送禮, 生活更是日漸奢靡腐化。宮裡沒有的東西,他府上有;宮裡擺個宴席還得掰著指頭算賬,他的府邸裡卻可以日日燈紅酒綠、歌舞昇平。隔著兩條街, 都能聞到酒池肉林的氣息。
這還只是他在洛陽的府第。在他大本營兗州,又不知是不是滿地黃金呢。
古人云, 生於憂患, 死於安樂。然而卞公很神奇地把握好了這個“安樂”的度,至今沒有被潑天的富貴給反噬了。
王放穿好便服,感覺到秋日的冷意在他身上蟄了一下,又加了一層罩衫。
小包託來一盤早膳,有米有醢有漬有茶。他接過吃了, 手指一卷,悄悄拈一團白米飯,粘在小臂上,袖子擋住。
最近風聲不緊,他覺得自己暫時沒有中毒的危險,也就一般不當場試毒,免得讓人把自己當瘋子。
他自覺做得行雲流水,燻爐後面卻忽然平地起小風,刮開了他的衣袖。小包一下子地看到了那坨黏在他手腕上的飯粒。
王放不等他問,尷尬一笑,輕聲:“一會兒去喂鳥。我要調`教秦吉了說話,尋常粟黍它不買賬。朕又不能大張旗鼓的讓人配精米給鳥兒吃,回頭百官又該說道了。”
小包恍然大悟,對皇帝陛下油然而生深刻的同情。
王放拍拍他肩膀,“替我瞞著。”
小包沒多想,點點頭,表示這種玩物喪志的事,一定不對丞相和百官說。幾百年來,他的歷任宦官祖宗,都十分具備這種基本素養。
王放嘻嘻一笑,背過手去,邁著方步踱出門。
人都是有惰性的。“替我瞞著”這四個字,一旦習慣,就會成自然。
在這一點上,調`教人跟調`教秦吉了鳥,其實沒太大分別。
王放隨意溜達出門,對左右說:“我去瞧瞧送進宮的檔案。”
周圍人臉色微變:“這……”
洛陽像一個巨大蛛網的中心。從全國各地送來的奏、章、表、議皆集中在此。這些檔案從來都是丞相先過目。有些奏章甚至得到特殊優待,進京之後,直接送進丞相府沐浴酒池肉林,不用在冷清的皇宮裡發黴積灰。
王放側目,笑道:“我自然沒能耐批覆,就是看看而已,把奏和章分出來,給丞相減輕減輕負擔。”
短短數月的天子生涯,已經讓他磨練了初級的政治素養。例如他知道,官員們送到皇帝手裡的檔案分“章”和“奏”兩種。“章”的功能一般是陳事,比如某地天降祥瑞,某地官員貪汙,某地又出了孝子貞女——皇帝知道了即可,不必回覆。
而“奏”則是政務上的溝通,皇帝必須做出批示,然後按順序由御史大夫、丞相、太守……一路頒發詔令。
這兩種公文,本應是不同的衙門機關分呈上來的。但眼下吏治怠惰,該管事的不管事,很多時候也就混在一塊兒。
卞丞相日理萬機,對於什麼祥瑞、孝子,其實並不在意,因此“章”是基本不看的。他把時間都用在批覆“奏”上,以達到對國家最大限度的控制。
王放主動提出分揀奏章,相當於給丞相打下手,這就不好拒絕了。
馮宦官趕緊趕來救場:“老奴伺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