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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吧?”家義說:“學校還有幾個老師,約好了在一起玩,不回來了。”
玉芝聞聲從廚房攆出來說:“初一早晨回來吃餃子。”家義說:“能回來就回來。”玉芝說:“你說個落實話,我們好等你。”家義說:“你們吃你們的,別等我。”玉芝還想再說,家義已經走出門不見影了。
玉芝見桌上的字已經寫完,過來幫著家禮一起收拾。她彎腰從地上撿起家義丟的紙團兒,邊開啟邊問:“這寫的是啥?咋丟了?”
家禮湊過來看了眼,因墨跡未乾,紙面已經汙染了,但“梅秀玉”三個字依然認得出。他愣了一下,忽然恍悟,心裡不由得一震,眼前洞開一扇窗戶,裡面乍然瀉進一線強光,讓他把從來不曾意會的東西看了個大概。他把紙拿過來,三下兩下團在一起,說:“寫錯的,沒用了。”
家義從益生堂出來,鬼使神差地回頭往梅家那邊看了一眼。遠遠瞅見門口有幾個孩子在放鞭炮,手裡拿著根抽水煙的火紙捻子,鞭炮放在一圈人中間的地上,點燃了引線,孩子們四下散開,捂著耳朵聽那嘣的一聲響。不見有一個大人出來,更不會看見那個體態嬌柔的身影。他悵然若失地嘆口氣,慢慢朝迎恩門這邊走。沒走幾步遠,竟遠遠看見梅秀玉胳膊上挽個竹籃從南門河上來。籃子裡是一些洗乾淨的菜,白蔥、黃姜、綠芹菜、紅蘿蔔,都還在溼溼地往下滴著水。家義立刻覺得腦門、耳朵都熱烘烘地燒起來,一顆心咚咚直跳。想到剛才錯寫拜年帖一幕,更是窘得六神無主。
益生堂 第一章(31)
梅秀玉也看見了家義,眉梢一顫,眼波一閃,左手抬起來下意識地往耳後捋捋頭髮,一時不知是該接著走自己的路,還是該停下來。稍一躊躇,還是一低頭往前快步走了。
家義慌慌地在後面喊:“二姑娘,你等等。”腳下隨著加快了步子。
梅秀玉一身素淨的裝束,棉襖的腰身收進去,顯得比從前略胖了些。棉襖外面套著一件白底藍碎花的上衣,每一粒盤扣都顯得那麼幹淨,雅緻。小立領護著她頎長的脖子。頭上綰著巴巴簪,鬢邊有幾絲細發飄著,襯得一張鵝蛋臉更加俊俏,秀美,但細細看去,眉目之間若有若無地隱現著一絲憂鬱。
家義看著她,眼前疊現出梅家後花園那個眼波流轉,顧盼生姿的少女,心裡又一扯一扯地開始痛。他搭訕著問道:“下河了?”梅秀玉眼瞼低垂,冷著臉說:“洗點菜。”她的語調依舊低緩、輕柔。兩隻手因為在冷水裡浸久了,凍得通紅。
南門河有兩道城門,靠河是外城門,從外城門進城還有一道內城門,就是迎恩門。兩道城門中間有百十步石級。南關就在內城門外。這時因為家家都在團年,街上沒有幾個人。
兩人錯著一兩步遠沿著石級往上走,家義又沒話找話地問:“吃過年飯了?”
梅秀玉答道:“吃過了。”臉上依然不見笑容。
石級上曲曲折折地滴著些水印子,在光潔的石板上閃著寒光。家義並不覺得受了冷落,自顧慶幸著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雖然都在縣城住著,天天能和熟人碰面,但要見到梅秀玉,卻不是一件易事。相思之苦,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越來越隱秘,也越來越沉重。
石級上到一半,梅秀玉竟有點氣喘吁吁的。家義伸出手說:“籃子我幫你提著吧。”梅秀玉身子一閃,讓家義的手走了個空。“不敢勞駕你,還剩幾步就到了。”走了兩步,她停下來,說道:“你有事兒,前頭先走吧,我走得慢。”家義一時有些手足無措,不忍先走,又不便堅持,前後望望,不見一個人影,忙說:“我沒啥事兒,學校放假了……”梅秀玉一低頭,又挪步往前走。
家義拖後半步,偷眼打量著梅秀玉,在她腰肢扭動間,赫然看出她似已有了身孕。不知怎麼,忽然覺得雙膝有些綿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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