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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紛雜混亂中, 沒有人注意到青陽子從太初樓摸了出來。
青陽子在地底困了十年,腦子已經不大清醒了。
在太初樓的日子,每日就持藜杖,轉著圈曬太陽。
他輕功了得,從太初樓溜出來是易如反掌之事, 這日不知受到什麼感召, 天沒亮就摸黑出去了。
白玉京的繁盛令他流連忘返, 戲耍其中,在迎來的山泉水邊嬉水,竄上瀑布痛飲, 將一身灰撲撲的衣袍竄濕了,在圍觀眾人或好奇或驚嘆的目光中, 笑呵呵躺在溪邊大石上曬太陽。
日頭漸起, 他被刺迷了眼,忽然,就像想起什麼似的, 推翻了道上路過的騎者,搶了他的馬,馬蹄揚塵,橫衝直撞,一騎掠出,直奔長安。
青陽子走到長安城門外的時候,撲倒在地,有人當他是乞兒,扶他起來,卻見他淚流滿面,淚水沖刷臉上的溝溝坎坎。
問他哪裡人士,行年幾何,兒孫何在,他木然流淚,一字不答。
官兵只當他是乞兒,是時守備鬆散,不復從前帝都威嚴,竟也將他放了進去。
青陽子步履蹣跚走入長安城,仰起枯瘦身軀,勉強看得到高入雲霄的屋頂、寶塔。城北帝王居,未央宮巨大巍峨的影,莽撞闖入眼簾。
十年前,他衣長袍,攜長劍,從此門過,足踏萬千屋脊,渺渺一軀體,升入九霄間,從上到下,俯斫帝王居!
十年後,發上生塵,足下生芒,披髮黧面,手扶藜杖,匍匐跌撞,鬢已生白,滿面塵霜。
他百感交集,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道畔行人皆當他是個瘋了的花子,也沒人理他。
他喉中翻滾,一會兒含淚哽咽,抬起粗重手杖,自顧喃喃
&ldo;我執此利劍,當斬誰的頭顱?&rdo;
一會兒又慨然大笑‐‐
&ldo;我錯啦!一無來處,二無去處,三無利劍。我即我也,來即來也,不得歸也!&rdo;
長安有列市十二,列市中又有雕甍畫棟萬千,納五湖四海之民,吞吐百萬人。道上縱橫,有來者,又去者,有相攜笑顧者,憂思滿懷者,有紅光滿面者,也有狂誕放歌者,更多的是密麻麻走蟻一般無神情者,是以言語狂誕、舉止怪異的青陽子,並不能在人群中激起水花,他猶如滄海之中一粟,十丈紅塵之中的一粒,浩然天風吹過,白雲翻覆,大片大片雲影投落,又行雲流水,無影無蹤。
……
唯一能讓人群騷動、矚目、然後肅穆、退散的,是御道中旌旗烈烈的車馬。
長安城道路中間的御道,寬就有六丈,當中黃磚鋪的,是專屬皇帝車輦的御道,每日有人灑掃養護。
唯有皇帝特別恩寵的人,才會準許他在御道上行車馬。
譬如今上唯一留在身邊的皇子陳雲昭。
現在,陳雲昭正一人一騎,走在御道上。
這和皇子出行的排場十分衝突‐‐即便是再落魄的皇親貴戚,一旦招搖過市,都會努力在不僭越的條件下,湊幾匹馬,幾駕車,幾個家僕。
而他確確實實是一個人,前無猛士開道,後無衛兵仗身。一人一騎,從容過市。
身著與他身份匹配的白底以金線紋瑞獸祥雲長袍,玉帶束腰,腰下一側懸金綬、玉印、玉佩,另一側掛著一柄文理輝煌,盤繞三爪金蛟的長劍,足踏錦帛軟緞靴,端足了鳳子龍孫的行儀。
瘋瘋癲癲的青陽子,和他擦肩而過,陳雲昭恍然為覺,他神思渺渺,魂遊天外。
&ldo;我等有丞相門生、南軍衛尉姚興懷麾下八千人可用,撫順司上下五百人,共八千五百人。&rdo;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