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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直覺玄明不會想聽她誇讚美貌,斟酌片刻,豎起一根手指,一臉嚴肅地接上,「讓人信服,自覺奉上甜豆花,還得靠氣度。比如像道長這樣的,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一看就是要吃甜豆花的。」
開頭姑且還有些道理,後半句就開始胡言亂語,為了增加可信度,她還滿臉認真地頻頻點頭,看得玄明眉心有點兒疼,發自內心地同情曾經教過如願的諸位先生。
他甚至有些自我懷疑,先前在遍灑陽光的工坊內,那點算不上綺思的微妙心思究竟是從何而來,怎麼會落在這個女孩身上。
她活潑、明朗,胡說八道都能一臉認真,合該讓人為她偶然迸發的奇思妙想感慨或皺眉,卻不該觸及那些汙濁有如泥沼的東西。
玄明閉了閉眼,把一瞬驚起的心緒全驅逐出去,跳過甜豆花的探討,繞回最初的話題:「你先前曾說,年紀不小了?」
「啊……是。」如願果然跟著他蹦回去,攪著碗裡的鹹豆花散去多餘的熱氣,「我記得曾和你提過的,等到生辰,我就整十七啦。」
玄明心念一動:「生辰是什麼時候?」
「七月十五。算算其實也沒多遠。」如願舀起一勺豆花,呼了兩口氣,「我不客氣了。」
王伯做的豆花在懷遠坊頗有名氣,用料紮實,豆花卻極嫩,一勺豆花浸在勺底帶起的鹹香調料裡,自下而上染出淡淡的醬油色,混著細細切碎的香菇和木耳,甫一入口,複雜的鮮香就在口中炸開,鮮得舌頭都能跟著吞下去。
如願本就有點餓,吃得就更香,一勺接一勺不亦樂乎,直到天色漸暗,身邊幾張桌子落座的人影越來越多,攤邊的細繩掛上燈籠,才想起來對面還有個人。
她立即放下勺子,瓷勺在隱約見底的碗裡打了個轉,磕到碗沿時一聲輕響,支支吾吾的聲音也隨之響起:「那個……對不起。我……」
晾了玄明一碗豆花的時間,如願自覺沒臉,只覺得傳奇裡見食忘義說的就是自己,她摸摸肚子,老實承認錯誤,「我餓了,豆花太好吃,所以把你給忘了。」
「無妨。」玄明只覺得她揮舞勺子的模樣可愛,微笑著搖搖頭,把面前的甜豆花推過去,「吃吧。」
甜鹹豆花自有不同,鹹豆花就得微燙的時候吃得呼哧哈哧,濃烈的鹹香燙過舌頭和食管,熱出一身暢快的汗來;甜豆花卻是用牛乳、糖漿和果乾調的,冷熱皆宜,天熱時還是稍放涼些好吃。
有一碗鹹豆花的時間,甜豆花吃足了牛乳,如願平平地舀起一勺,白嫩微顫的豆花上淌著蜂蜜色的糖漿,居然有些酥山的質感。
但她沒有胃口,遲疑片刻,手腕往前一伸,一勺豆花就到了玄明嘴邊。
玄明微微一怔。
「吃一口嘛,就一口。」出於吃獨食的心虛和愧疚,如願捏著勺子,試圖勸玄明嘗一口,「很好吃的。」
玄明依舊搖頭:「身有所限,見諒。」
「真的不能不聽話一次嗎,一次也不行?」如願有些失望,但她也知道治病的道理,嘟囔一句就作罷,鼓著一側的臉頰緩緩收手。
「算了。」
「……算了。」
兩人的聲音在一瞬重合,如願詫異地抬眼,只看見玄明微微低頭,漆黑的髮絲掃過臉頰,睫毛垂落如同兩柄小扇。
手裡一重。
……勺內空空如也,那勺豆花已然咬進了玄明口中。
如願愣住了。
玄明也愣住了。
豆花質感如同乳酪,入口混著牛乳和糖漿的香氣,他不為口腹之慾,沒有細嘗,但舌尖接觸到豆花的剎那,他嘗到了久不曾嘗過的味道,久遠到讓他忘了那種味道是不是該稱作「甜」。
他只是在那個瞬間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