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頁(第1/2 頁)
他淡淡收回視線,沒再多想。天盡處的灰雲堆積得越發多了,清晨起了一層厚重的霧氣,裹著冬日的寒風席捲而來。
腰上的刀在滿目雪色裡竟然顯得更為顯眼,淺淺的一層,冰錐上了一層色似的。
遠處的角聲再次響起,重疊的馬蹄聲比前幾日更為響亮,對方似乎知道赫連允這位勁敵到了,忙不迭要壓上大軍,一決死戰。
周檀至今沒見過窮髮部的掌權人,只聽說對方那一大家子跟人丁稀薄半點不沾,膝下子女能塞出個前鋒營。
他半夢不醒地問過赫連允幾句,沒曾想這人垂下眼皮,只管用床上的毯子勒緊自己的脖子,輕輕撫過:「不記得。」
「只管他用什麼刀,弓法如何就夠了……」後來赫連聿甚至多嘴補充說:「誰管他長相怎麼樣眼下有沒有痣?」
話是越說越奇怪,周檀沒再問這兩位不靠譜的,但今日大軍到了,他透過千里望,竟看見了一張滄桑的、半死不活的青白臉皮,這樣命不久矣的一張臉,怎麼還被活生生拖到了前線來?
傳言窮髮部的那位年紀不大,出生至今滿打滿算也就四五十年,能跟赫連氏這兩尊「凶神」纏鬥許久的,怎麼也不該是這麼一副站也站不起來的……將死之相。
塞思朵放下自己手裡的另一枚銅管千里望,她的唇微微絞起,反而刻意避開周檀的眼,只說:「張弓。」
弓弦拉動的聲音響起。
赫連允按住周檀的後頸,半遮半掩將他拖到身邊。溫熱的氣息正噴吐到他脖頸間,赫連允一手按住他彎弓的扳指,低聲說道:「不必用那麼大力。」
周檀鬆開發白的指節,抖了抖沾雪的睫毛。城牆上人人挽弓,但沒人射箭,赫連允神色不變,依然盯緊了,那越聚越多的黑漆漆的窮髮騎兵。
他身上的毒沒解,又在床上躺了大半個月,但看上去竟然沒什麼變化,沒瘦也沒清減,肩膀照樣寬,照樣能頂著那身壓垮腰的重甲來回行走,看不出頂點兒病態。
跟座山似的,不騫不崩。
周檀按住指頭尖,他自己聞不到自己身上那層味道,哪怕他幾乎有六七成把握春庭月能解赫連允的毒,可這前朝舊毒,早就埋進墳墓裡去了。差一厘,謬之千里,沒人敢賭。
大兵壓境,風吹得越來越響,騎兵做先鋒,後面跟著重騎,像座移動的城池,地動山搖,地動山搖……
白石,白石!
周檀眯起眼睛,電光火石一瞥,赫連允已經瞧見了他的神情,搖搖地打出個安撫的手勢。
看來軍械部那群挖地洞的土撥鼠最近沒吃白飯。
塞思朵折身去東側,重甲隨著動作響成一片,第二重城樓呈「凹」字形,管建造的軍械部總有一堆套話講,說這「凹」字易守難攻,東西翼相互照應,中部更是狹窄,能卡住對方破門的先鋒軍。
重弩在城頭上安置了一片,對方早已用光了僅剩的硝石,不會再有什麼超乎人力的東西,能撼動這第二重保險。
東西兩頭都分了點人,周檀放下手裡的千里望,琉璃片上已經蒙上一層濕霧,天越發冷了,雪也將是要下到高・潮了。
他已經能看清楚底下投石問路的重傢伙,但那位半死不活的當權人,怎麼如此僵硬?
倒像是活生生被綁了來。
巨石被拋擲,生鐵履帶迅速轉動,將外層的防護做得妥帖,但石頭破風而來,帶的不只是自身的重力,大力之下,破洞打出一片碎屑,東側的女牆轟一聲炸響。
破損自然是難以避免,只是這飛來的陰影不只石頭,那一堆不是人也不是鬼的東西跟著再一次上了牆,混著一片人慾作嘔的氣味。
太難忍……
——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