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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我心裡總是堵得厲害,每回想起他在機場那樣哭,就整個人都要發抖。&rdo;
傅聞遠定了要送雲溪走,就連多一天都不等。阿姨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剛隱約聽見樓上雲溪哭喊了兩聲什麼,就見傅聞遠從樓上下來,臉色如常,吩咐她收拾雲溪的東西。
開口想勸一句,傅聞遠卻頭一回連她的話都不聽完,再重複一遍:&ldo;收拾雲溪的東西。&rdo;
連夜收了幾個箱子出來,腦子沒轉過彎來,就到了機場。
雲溪在車裡哭了一路,淚是連成一線掉下來的,抖著嘴唇央求副駕上的傅聞遠,見傅聞遠不為所動,又求身邊的阿姨。阿姨一言不發,再去求開車的江越凌,求他停車。
車子不停,高速上,他竟然就去拉車門。
他走投無路。病急亂投醫。到了窮途末路。
阿姨永遠不能忘雲溪竭力控制著自己不要崩潰的神情,車子靠近機場,他的臉已經弄得一塌糊塗,哭得沒了力氣,臉色是鬼一樣的白,兩隻眼倒是紅的徹底,望著傅聞遠,伸手試著去拽傅聞遠的胳膊,強撐起自己話裡的說服力:&ldo;那讓我看看狗可以嗎?剛才我沒看見它,讓我回去,我就看看狗,跟它、跟它再見,可以嗎?先生,我保證不會再煩你,我只想看狗,你讓我回去,我不會跑,也不會躲在哪裡,看完狗,我立刻就走,可以嗎?&rdo;
當時阿姨很想叫雲溪不要再說了,難道他自己覺不出自己的可憐嗎?他不知道自己真的很可憐嗎?
他知不知道他這個樣子,就把旁觀者都變成了幫兇,一天一天地煎熬?
&ldo;我總在想,他怨我。&rdo;
阿姨確實老了,話音顯得虛弱。
寧書達喊了聲:&ldo;媽。&rdo;
&ldo;你上高中住院那回,瘦的哪裡都是骨頭,醒的時間短,只知道喊疼。你說疼,越凌就坐那兒,哄你說很快就不疼了。你自己不知道,當時醫生也是說很兇險,幾乎要留不住。越凌白天面上看著沒事,可有一回我去送衣服,挺晚了,看見他蹲在樓梯間抽菸,眼是紅的。他看見我也沒避,喊了聲媽,眼淚就下來了。&rdo;
阿姨吸了口氣,道:&ldo;打小就沒見他哭過,我記得他被聞遠揍了也硬氣,脾氣大得很,把兩個人打仗的棍子一摔,就叫他等著,說等長大了再較量。他犟,江家就沒出過這麼犟的一個人,偏叫你嚇哭了。&rdo;
&ldo;定下要收養個孩子,是大院那邊做主,先生從開始就不願意,原本打算開學辦完了送寄宿學校,週末回那邊,我們就不沾手了。可巧就提前接來幾天,跟先生撞上了,我不知道他有那個病,其實理應也不理他,只是看他身體不好,瘦瘦弱弱的,想起以前越凌帶著你,你也是那樣,又乖,又聽話,大概是因著這茬,我才慢慢對他好一些。等到開學時候,又想著家裡多個人也挺好,能有個伴,才跟先生說,叫他在家裡住下。&rdo;
幾片陰雲散了,月光傾灑下來,照的小院亮了些。只是院子敞亮了,人心依舊蒙塵。
寧書達握住阿姨的手:&ldo;不管一開始是因為什麼,您都對雲溪夠好了,他也不怨您。&rdo;
&ldo;我怨我自己。&rdo;阿姨道,&ldo;反正我們這些人是勢力慣了的,要是從頭就因為先生不待見,沒照顧他,叫他上寄宿學校去,離這個家遠遠的,興許,他沒那麼多罪受呢。&rdo;
&ldo;其實這全家人,姓傅的姓江的,帶他回來的人,接手的人,照顧的人,沒有一個是真心實意地對他好。我原本覺得,起碼沒有害過他,但現在,誰又能知道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