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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文的人(當然不是現代著迷女裙、跳新潮舞的處女),而猿猴是最活躍的動物。《吳越春秋》這故事以處女和白猿作對比,而讓處女打敗了白猿,是一個很有意味的設想,也是我國哲學“以靜制動”觀念的表現。孫子兵法雲:“是故始如處女,敵人開戶,後如脫兔,敵不及拒。”拿處女和奔躍的兔子相對比。或者說:開始故意示弱,令敵人鬆懈,不加防備,然後突然發動閃電攻擊。白猿會使劍,在唐人傳奇《補江總白猿傳》中也有描寫,說大白猿“遍身長毛,長數寸。所居常讀木簡,字若符篆,潦不可識;已,則置石磴下。晴晝或舞雙劍,環身電飛,光圓若月。”舊小說《綠野仙蹤》中,仙人冷於冰的大弟子是頭白猿,舞雙劍。還珠樓主的《蜀山劍俠傳》中,連續寫了好幾頭會武功的白猿,女主角李英瓊的大弟子就是一頭白猿。
二 虯髯客
《虯髯客傳》一文虎虎有生氣,或者可以說是我國武俠小說的鼻祖。我一直很喜愛這篇文章。高中一年級那年,在浙江麗水碧湖就讀,曾寫過一篇《虯髯客傳的考證和欣賞》,登在學校的壁報上,明報總經理沈寶新兄和我那時是同班同學,不知他還記得這篇舊文否?當時學校圖書館中書籍無多,自己又幼稚無識,所謂“考證”,只是胡說八道而已,主要考證該傳的作者是杜光庭還是張說,因為典籍所傳,有此兩說,結論是杜光庭說證據較多。其時教高中三年級國文的老師錢南揚先生是研究元曲的名家,居然對此文頗加讚揚。小孩子學寫文章得老師贊好,自然深以為喜。二十餘年來,每翻到《虯髯客傳》,往往又重讀一遍。這篇傳奇為現代的武俠小說開了許多道路。有歷史的背景而又不完全依照歷史;有男女青年的戀愛;男的是豪傑,而女的是美人(“乃十八九佳麗人也”);有深夜的化裝逃亡;有權相的追捕;有小客棧的借宿和奇遇;有意氣相投的一見如故;有尋仇十年而終於食其心肝的虯髯漢子;有神秘而見識高超的道人;有酒樓上的約會和坊曲小宅中的密謀大事;有大量財富和慷慨的贈送;有神氣清朗、顧盼煒如的少年英雄;有帝王和公卿;有驢子、馬匹、匕首和人頭;有弈棋和盛筵;有海船千艘甲兵十萬的大戰;有兵法的傳授……所有這一切,在當代的武俠小說中,我們不是常常讀到嗎?這許多事情或實敘或虛寫,所用筆墨卻只不過兩千字。每一個人物,每一件事,都寫得生動有致。藝術手腕的精煉真是驚人。當代武俠小說用到數十萬字,也未必能達到這樣的境界。紅拂女張氏是位長頭髮姑娘,傳中說到和虯髯客邂逅的情形:“張氏以髮長委地,立梳床前。公方刷馬。忽有一人,中形,赤髯而虯,乘蹇驢而來,投革囊於爐前,取枕欹臥,看張梳頭。公怒甚,未決,猶親刷馬。張熟視其面,一手握髮,一手映身搖示公,令勿怒,急急梳頭畢,襝衽前問其姓。”真是雄奇瑰麗,不可方物。虯髯客的革囊中有一個人頭,他說:“此人天下負心者,銜之十年,今始獲之,吾憾釋矣。”這個負心的人到底做了甚麼事而使虯髯客如此痛恨,似可鋪敘成為一篇短篇小說。我又曾想,可以用一些心理學上的材料,描寫虯髯客對於長頭髮的美貌少女有特別偏愛。很明顯,虯髯客對李靖的眷顧,完全是起因於對紅拂女的喜愛,只是英雄豪傑義氣為重,壓抑了心中的情意而已。由於愛屋及烏,於是儘量幫助李靖,其實真正的出發點,還是在愛護紅拂女。
我國傳統的觀念認為,愛上別人的妻子是不應該的,正面人物決計不可有這種心理,然而寫現代小說,非但不必有這種顧忌,反應去努力發掘人物的內心世界。但《虯髯客傳》實在寫得太好,不提負心的人如何負心,留下了豐富的想象餘地:虯髯客對紅拂女的情意表現得十分隱晦,也自有他可愛的地方。再加鋪敘,未免是蛇足了。杜光庭是浙江縉雲人,是個道士,學道於五台山。在唐朝為內供奉,後來入蜀,在王建朝中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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