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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影霍然起身,久久不能言語。
鍾離冰行在大街上,發現自己已然被流言蜚語環繞著。流言就像無邊無垠的汪洋大海,無論怎樣,也遊不到邊際。
水家是謹親王謀反的幫兇。
謹親王謀反的錢財全部來自水家的支援。
水家捏著許多朝廷官員貪贓的證據,卻不上交朝廷。
謹親王謀反帶來的利益不夠,所以水家臨陣倒戈,出賣了謹親王。
……
……
一時間,所有的矛頭全都直指水家,鍾離冰作為水家的表小姐,一現身就立刻被街上的行人指指點點。若非水杉提前部署,恐怕就要有一群烏合之眾到水府去打砸搶了。
前面的一切對鍾離冰來說尚是難辨真假,可最戳中她心的一句流言是:水家的大少爺,曾經就是謹親王手下的一名殺手。他們全都清楚,水彧當初就是為謹親王做事的,他曾經殺過的人,沒有上千,也有幾百。這一條,根本沒辦法否認,也沒辦法解釋!
聲東擊西!原來,這才是西。
在這些流言下,不僅水家要承受重壓,到最後,不管是否出於本意,皇上也會在壓力下對水家出手。
水府,陷入了死局。
襄王府一眾人也已經聽說了街上的流言,他們卻苦於完全無法站出來替水家說上一句話。
鍾離冰感到胸口驟然一陣堵塞,她顧不上應對街上人的側目,忙轉身疾奔,回了水府去。才一進府,便衝向水彧的房間。
果然,水彧的房間空空如也,只留一紙書信在桌上。
敬告義父、義母
孩兒不孝,罪孽深重,今令水府蒙羞,羞憤難當。
孩兒自知罪無可恕,不求家人寬恕。願以一死謝罪,保我全府上下無虞。
義父、義母養育之恩,今生無以為報,兒來世再報。
水彧頓首
鍾離冰扔下書信,又衝出了府門,跨上一匹快馬,絕塵而去。
希望,直覺是準的。
當水雲天看到水彧留下的信,又知鍾離冰已看過信追了出去,心中卻是有數了。
“水彧!”
熟悉的聲音,卻是陌生的稱呼,水彧聽到鍾離冰的疾呼,腳步戛然而止,離崖邊只有一寸。
“水彧,你是個懦夫!遇到了事情你就只知道用死來解決,從來不會考慮有多少人會為你傷心!你就是個懦夫!”鍾離冰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竭斯底裡地喊了出來。
“我能怎樣?”水彧轉過身,悽然道:“我自問我的武功在江湖上已難遇敵手,可是這許多年來我審視這個天下,有九成的事是用武功根本就解決不了的,武功再高又有什麼用?總有一雙無形的手才在操縱著每一個人的命運,在命運面前,你無論怎樣掙扎都是蒼白的。我不能殺我想殺的人,不能保護我想保護的人,更沒能保護好你。你可曾體會過那種絕望!我從小就不相信任何人,是水府,是義父、義母、杉弟、影妹、彰弟,還有你,你們讓我感覺到什麼是家,什麼是家人。現在,這是我能為家人做的最後一件事,你還想攔我嗎?”
這是水彧第一次說這麼多心裡話,第一次,將自己心裡的傷,放在了明面上。
“誰說我沒有體會過那種絕望!”鍾離冰撕心裂肺地喊道:“你跟我說這個孩子不能要的時候,我絕望過;你一刀刺進我腹中的時候,我絕望過;你一掌擊中阿準哥哥胸口的時候,我也絕望過!可是我從來都不相信命!的確,命運對每個人都是不公平的,可我自問自己,打敗了命運!”
這一刻,鍾離冰佇立在山頂的寒風中,有如一尊雕塑。她親手撕開了自己心中血淋淋的傷口,也撕開了水彧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