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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玉峰第一次為年老色衰感到悲哀,雖然他估計奶奶年輕時也沒什麼美色。
這個早上,何玉峰拽著這可憐見的一元五角,走去了學校。他的曠課,表面上看是因為他當著新老師的面,帶領一夥人溜堂了,實際上是他壓根就不想念書,他沒興趣,更沒有這個冤枉錢。玉河九中雖然很差勁,但學費是照收的。就算能拿到貧困生的津貼,一個學期也要八百塊。八百塊,因為有何貴雷這個爛賭鬼,何家一年到頭,都很少擁有過一張四個人頭像的紙幣。
中考後,何玉峰覺得徹底自由了,開始了放蕩的油子生活。某個上午何貴雷不在,他好睡清靜覺,奶奶進來叫他,讓他穿好衣服,一起去學校報名。何玉峰沒理她,老婦人坐床頭喋喋不休,他煩了,抓件衣服套身上,要出門。老婦人在樓梯口抓著他手,不讓他走,他朝她吼:「你發神經啊。」
祖孫倆吵架引來其他人,也勸奶奶算了:「有點錢自己留著,辦後事好啦。給阿峰念麼子書,就說那個英語,多少個字母,阿峰你曉得不?」
奶奶拿了手絹抹眼淚:「我怕他不念書了,會真成了油子,會出去偷搶,殺人放火,什麼都幹得出來,就像林四家那個阿峰一樣。學校多少能管他一點。」沒錯,當年帶頭和黑社會火拼的高三學生,判了死緩還在牢裡和人幹架,結果一槍給崩了的那個,也叫阿峰。
阿峰這個名字,聽起來太有點黑社會的意思了。半個月前,派出所還來找過他,就因為審訊那幾個渣滓時,有人隨口吐了他的名字——而已。
何玉峰被奶奶拽著去了九中。教務室裡,他看見她從一個布袋子裡翻出一個塑膠袋,塑膠袋裡再套著塑膠袋,都開啟後,那裡神奇的有很多的錢。收錢的老師一張張小票子的數,嘆口氣和何玉峰說:「你奶奶把棺材本都拿來給你念書了。」
那的確是奶奶的棺材本,她很早就唸叨要給自己打口棺材,再打個墓碑。指望何貴雷回歸正常人的行列,做個孝敬的兒子,是稚人說夢,所以她千方百計的找錢。自從何玉峰的媽媽走了後,她就上街去撿廢品。那還是1994年,街上還沒隨處可見的礦泉水瓶、飲料瓶,老婦人弓著腰,拿把火鉗,犄角旮旯裡一路翻尋著,從天亮翻到天黑,翻到了2001年,她的背再也沒有直起來過了。
何玉峰沒想奶奶這麼富有,賣廢品的錢,養了他八年,被何貴雷搜颳了不少,還能再給他交三年學費。望著那一桌子攤開的紙幣硬幣,他恨不得上去抓著奶奶,拼命的搖,就像搖搖錢樹那樣,掉一地的金幣。
回去的路上,奶奶就告訴他了,說三年前大隊偷偷給她辦了低保,每個月有150塊錢。她說,你知道就好,不能告訴你爸啊。你好好念書,不要學壞,奶奶給你錢啊。
可從這以後,何玉峰就不怎麼向奶奶要錢、或者偷錢了,他找了個網管的兼職,因為那個老師的那句話太有殺傷力了。老婦人這一輩子活得憋屈絕望、痛不欲生,就幻想著走的時候還能體面一點。可這也做不到了,如今代替她乾癟的身體躺在好好的棺材木裡的,是他何玉峰。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每次奶奶巴巴的希望他去學校時,何玉峰都會想,我連她棺材本都佔了,所以受點禿鷹的折磨,也就認了吧。再說禿鷹懲罰壞生,沒什麼創新,就是體罰,只是比較狠一些。別人蹲馬步一般15分鐘,他要半個小時,跑步最多10圈,他要人頂著烈日跑了20圈,那個男生當場虛脫。
被禿鷹抓住了的何玉峰也逃離不了這樣的命運,他已經跑了一上午了,腳下步子越來越慢,騎腳踏車趕過來的禿鷹爪牙沖他喊:「峰哥,長跑健將——峰——哥,怎麼啦,快跑呀。」
媽的,要是哪天禿鷹走了,這幾個爪子絕對逃離不了被我狠揍的命運。何玉峰乾脆停了下來,等人到他跟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