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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小樊的畫現在都是店裡的金字招牌,我上次講了,已經有兒童出版社找來了,打算出她的畫集。」
陳有奎搖頭:「你喜不喜歡小樊?」
何玉峰手撫著牛仔褲上的紋路,不做聲。陳叔:「陳叔不逼你,逼出來的都沒有好果子。你要是喜歡小樊,就娶她。記住,我要你喜歡才娶,不要因為要報什麼恩去娶,你不要有負擔,我不想讓任何人傷害她。你要不喜歡她,就當她是妹妹,當哥哥一樣護著她,好不好?」
二零零八年臘月,陳有奎走了。原來溫馨的兩居室一下子就冷清清,沒了支柱。墓園裡回來,何玉峰突然開口:「陳姨,我那邊房子的租約到期了,沒找到合適的地方,要不,先在你家借……」
陳姨無光的眼睛有了濕意:「哎,好,好,陳姨回去趕緊給你收拾。」
☆、第38章
二零一三年六月
峰樊工作室搬進了省城文化創意產業園的二十八號倉裡。
這是市政府下大力氣打造的「文化魅力長廊」,由江邊廢棄的碼頭和工廠區組成。政府讓工廠搬走了,地收回來了,居然沒捨得賣給開發商蓋江景大宅,倒是動起了做文化的心思。兩層樓高的磚頭建築,稍一粉刷,再弄些中西混搭的建築和雕塑,就像個園子了。接下來就是拋一些優惠的噱頭,要讓那些搞文化搞藝術的人進來了。
何玉峰最初不願意搬過去。這五年,他一直守著吳哥轉給他的畫廊,畫廊有兩個門面,租金不貴,人流還算旺盛。它地處市南郊城鄉結合部,旁邊是個物流基地,馬路上經常有轟鳴而過的大卡車,當然比不上政府為文化藝術著想特意安排的,得天獨厚的產業園,但這裡才是油畫工們自發形成的油畫村,還算光鮮的門臉巷裡轉進去,犄角旮旯裡,數千人依靠著它吃飯。
也正是因為這裡經營著的走量油畫,支撐著何玉峰,讓他可以搞原創。要知道在山寨大國裡談原創,美術也好音樂也好,這些原創人都是很容易把自己餓死的。
最初的兩年,何玉峰混得很不如意,都打算要放棄了。他畫不了。羅美娟一走,他身上那被人讚嘆著的天賦源泉,彷彿漸漸乾涸了。他自己能看出來,他的畫越來越沒有瑕疵,卻越來越不像他。到畢業設計,老大說你的畫都快無法從風格上辨認,而要從技法上辨認了。難道果然是流水活做多了,消磨掉靈氣了?他越緊張焦躁,越無法下筆,最差的時候,整整兩個月都沒有摸過畫筆。
至於他的學生陳若樊,已比他有前途得多。雖然就在陳有奎死後不久,她被一家下三濫的出版社騙去了五十張畫的版權,但是她的創作力遠不止那五十張畫。正巧兒童繪本在國內興起,一家真正知名的少兒出版社看中了她的畫風,天真爛漫,簡單富有童趣,就找到了她,專為圖畫書做插畫。
這樣的情況一直到二零零九年。那天下午他渾渾噩噩的睡醒,呆坐在畫架子前,想起了剛才做的那個夢,也不是夢,是場沒有顏色的回憶。為什麼人的夢可以不是彩色的呢?他想起了那個夜晚,他爬上了樹梢,看到了百葉窗後。
五年了,他漸漸的,記不清羅美娟的臉龐了。不,他記得起,可畫出來卻總是模糊的,總是差那麼點味。他不是會畫畫嗎?在人體課上,老師說只要有靈巧的筆和善於觀察的心,我們能畫出每一道溝壑每一道滄桑。可他畫不出羅美娟來,他曾瘋狂的畫過,畫到頭痛,畫到嘔吐,畫到最後再也無法畫。
那個悶熱的午後,他把自己隔絕在畫室裡。那前所未有的清晰景象在腦海里翻滾著,驅使著他。他心中那輪毛月亮越來越大,照亮了何家小屋的後院,梧桐樹下的藤椅和落葉靜悄悄,樹梢立在了月亮裡。
許久未有的一氣呵成。這幅畫,他取名為《靜匿》,捐給了一場名人慈善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