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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要悶死了,他仰頭看地圖時,汗水向眼角里流。
&ldo;他在為世界革命吃苦!我要滿足他的生活需求!&rdo;
這是李德新婚不久的妻子肖月華的心聲。這位純樸的健壯的山村姑娘,把&ldo;革命需要&rdo;當作愛情。她嫁給一個語言不通的外國人,那時,在極為封閉的山區裡,嫁給一個洋鬼子那可需要百倍的勇氣和為革命而犧牲的精神,這種特殊的&ldo;愛情&rdo;是組織上分配給她的,她只能接受,既然是人類,總有相通的地方,他們能滿足雙方的生活需求,而且有一種不被外人所理解的恩愛,儘管後來,他們鬧翻了,李德愛上了與江青一起從上海到達延安的李麗蓮,那並不能說明他們沒有享受過痛飲過愛情的美酒。
肖月華為了盡國際義務和妻子的本分,她那從小隻會淘米的手,竟然在李德的教授下學會了烘烤她從未見過的洋麵包。
炎陽已接近黃昏,收斂了它的威焰。肖月華用自己竹編笸籮端來了褐中透黃的小老鼠似的麵包,這次烤得特別好,她臉上帶著幾分愜意和虔誠。
&ldo;滾開!我什麼也不要吃!&rdo;
李德粗暴地一揮手,把笸籮打翻,兩個麵包飛到了屋頂,一個麵包打在肖月華的臉上。
她呆愣了足有10秒鐘,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丈夫的滿臉怒氣她看清了,卻不知道他喊的是什麼。她的感情受到了挫傷,下唇顫抖著,眼裡忽然湧滿了淚水:
&ldo;我的麵包沒有烤糊啊!&rdo;
李德也聽不懂妻子作何解釋,此時他根本不需要解釋,也不需要麵包,他需要的是出路,需要的是二、六軍團會合的好訊息。
當妻子捂著臉嗚嗚哭泣著跑出去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的失態,他本想追出去寬慰妻子幾句,怎麼寬慰?叫翻譯來?
他痛苦地向門外瞥了一眼,無可奈何地攤了攤手,聳聳肩膀,算了,然後回到屋裡俯身撿起落在方磚地上的麵包。
妻子沒有回來。
屋子裡一片寂靜,黃昏的涼風吹進來,特製的大竹床上的白紗蚊帳微微飄動,他想喝杯咖啡,在他加糖攪勻的時候,他想到了已經離別人世的母親,想到慕尼黑城郊的伊斯瑪寧鎮的那間木板房屋。那時,媽媽兩手急速地轉動著,用拆洗過的舊毛線給他編織一件出征的薄毛衣,他端著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深情地望著年老多病的母親。
幾天之後,他穿上母親手織的毛衣,上了火線。他還記得在戰鬥的間歇裡,寄給母親一封信,附著一首小詩,早忘懷了,在記憶深處只殘留幾個不連貫的斷句:
我在巷戰中勇猛地沖向敵人。
…………
我追尋真理像思念母親。
他不久就被捕入獄了,不知道母親是不是收到了那封信。對親人的懷念加重了對肖月華的愧疚。沖淡了他對六軍團遲遲不能落腳的憂煩,他放下咖啡杯(這是透過地下交通網,從汕頭轉長汀同咖啡壺一起買來的),他想去找肖月華。在門外,迎面碰上週恩來。
&ldo;你要出去?&rdo;
&ldo;噢,悶死了,&rdo;李德極力掩飾著沮喪。&ldo;我想到田埂上散散步!&rdo;
那好,咱們一齊走走吧,&rdo;周恩來微笑著,&ldo;中國有句古詩,叫夕陽無限好。……&rdo;
&ldo;可是,夕陽已經下去了。&rdo;
&ldo;那也並不遺憾。還有一句:為霞尚滿天。人生總是有得有失,我看晚霞比夕陽更漂亮……&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