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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撲地而死的壯士還沒有死,一種奇怪的迷惘空幻感緊緊攫住了他那顆頑強樸實的心,他是興國人,一個歷代都是佃戶的兒子,&ldo;蘇維埃&rdo;便是他追求的天國!他的天國是具體的也是現實的:中央蘇區的艱難困苦,年年處在圍剿反圍剿的動亂中的生活,是不是他的天國?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還有一個更美好的天國‐‐共產主義,那個天國對他來說是遙遠的虛幻的!
農民,有時看得很近。兩眼只盯著從土豪手裡奪回的幾畝山地;有時想得很遠,把希望寄託在來世。
他吃力的抬起頭來,瞪視著屍體狼藉的陣地,他一時忘了為什麼到這裡來,又不知道到哪裡去,也忘了為什麼拼殺。他大口噴吐著鮮血,全身撕裂般的巨痛,已經麻木了他的神經,他望著血淋淋的陣地,久已消失的自豪感和征服感又突然萌發出來。
周圍的一切景象,他並不完全理解,像一場兇險的夢境,他低下頭去,落在他的仇敵的胸脯上,那裡正鋪展著他那砍刀上的紅布條!這紅布條是擴紅時動員他參軍的那位年輕姑娘給他拴上的!
那首總是以&ldo;咳喲唻……&rdo;開頭的興國山歌,使他清醒過來:
哥哥參軍最光榮,
妹妹把你送幾程。
……
……
他還能在興國見到她嗎?現在興國怎麼樣了?他突然想到應該殺回興國去,那裡才是他追求的天國!他的拼殺就是為了興國,為了送他到部隊的那個叫王秀蓮的姑娘!本來看不見摸不著的天國,原來是這麼狹小、這麼具體,這麼實在。
是一種什麼樣的神力,使他這個瀕臨死亡的人又搖搖晃晃站起來,背上還插著兩支槍刺,像飛向天國去的兩支鐵硬的翅膀,他那渾身早已疲憊鬆弛的肌肉,忽又被沸騰的熱血鼓盪起來,簌簌顫抖,一顆手榴彈在他身旁炸開,他覺得一切都混沌起來,身體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栽了下去,&ldo;興國&rdo;!他吐出了這兩個字。
&ldo;我殺回來了,秀蓮妹妹!&rdo;
王秀蓮仍然是他參軍時的那身打扮,仍然是掛著那一臉開朗樂觀略帶幾分頑皮和嘲弄的微笑:&ldo;你是我送上前線的第八個!……再有兩個,……我就超額完成我的擴紅任務啦!我會成為擴紅模範的!&rdo;
一陣委屈浸透了他的心:&ldo;秀蓮,難道你是為了……&rdo;
他覺得映現出他的天國的那面鏡子破碎了,眼角滾出了兩顆淚珠,他想抬手抹掉,可是他的手已經綿軟無力,開始了死亡的過程,他的頭劇烈地搖擺了一下。就平靜下來,他僅僅是那個擴紅姑娘送上前線的第八個。……
他未瞑目。無神的眼瞪視著被硝煙汙染了的天空,他進入了一個虛妄的夢境,他記得曾醉過一次酒,他昏眩迷濛中,悠悠遠去,既像騰空飛翔,又像墜入雲海,他在無窮無盡的飛升與墜落中消逝了。……
那&ldo;哎喲唻&rdo;開頭的山歌還在響:
……
一盼你革命到底不變心,
二盼你勇敢殺故人。
……
三、戰爭沉醉
林彪又把望遠鏡伸向敵人縱深,只有從縱深才能看到敵人有沒有後續力量。火線是一目瞭然的,他把目光投向敵後那隱藏著奧秘地方!那裡,敵人在有條不紊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