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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意濁終於還是停了腳步,回頭看這個弟弟。他上下打量弟弟,冷笑一聲:「你這幅作態是幹嘛?特意穿上這衣服來跟我炫耀?」
章韻清搖頭,無聲開口:「你近日——」
張意濁忽然說道:「京都來了個名醫,最善斷骨續接。他說我這條腿打斷了再接,跛腿也能治好。」
章韻清為他高興,他心裡頭把張意濁當親哥看待。
但張意濁對他的只有恨。看見弟弟眼睛裡一閃而逝的欣喜,張意濁轉身就走。
張意濁對榆豐園的一切都充滿厭惡。而現在章老闆已經老了,再也對他做不了什麼。
又一次章韻清在臺上唱,這回有人上來搗亂,將一壺開水潑到章韻清身上:「他是個啞巴!」
章韻清被燙傷,捂著手腕,底下的聽眾見這麼一出,全呆在當場。
只見臺上的戲被搗亂得無法再進行,那柔美婉轉的曲調卻還在繼續。
搗亂的人推搡著章韻清:「你說話啊!說話!」
見章韻清說不出話,他哈哈大笑:「聽聽,這是誰唱的?這是誰唱的!章韻清就是個啞巴!」
後臺,章老闆咒罵著張意濁,踹他打他:「別唱了,別唱了!」
張意濁冷眼看他,嗓子裡曲調卻不停。人是他故意請來搗亂的。
——榆豐園就這樣砸了招牌。
鬧劇落幕後,榆豐園一片荒涼,戲班子也散了。
章老闆一下老了十歲樣,他拂過榆豐園被人砸下的牌匾,嘆息:「五世而斬。終究是逃不過。」
章韻清換下了戲服,穿著青布長衫,臉上的妝容卻還沒有卸。
他耳朵微動,聽到戲園子外有人路過,說:「聽說了嗎,那個張意濁讓大夫重新打斷了腿……」
章韻清走出去,那幾個路人瞥他,嗤笑:「喲,這不是我們的名角兒嗎。」
在路人詫異的視線中,章韻清張了張嘴,嗓子裡忽然擠出聲音,他斷斷續續地問:「我哥,怎麼樣了?」
太久沒有說話,他的嗓音沙啞,腔調奇怪。
路人沒想到他竟然能說話,皺皺眉,才隨口丟下一句:「死了。」
聽到哥哥死了,章韻清立在原地,聽到身後父親顫抖著聲音問:「韻清,你——」
他是裝的啞巴。
當年章韻清偷聽到父親的談話,打斷張意濁的腿只是開端,他犯了糊塗,甚至還想要張意濁的命。
那時候章韻清是自己跳下湖的,他裝的啞巴,是為了保護哥哥。
章韻清忽然笑出聲來,口中低低念著:「五世而斬?」
應驗的到底是命數,還是人心?
……
那句張意濁死了只是路人的一句隨口玩笑話。
他沒死,坐在茶樓窗邊喝酒,就看見雨淅淅瀝瀝下了起來。張意濁已經生了另起門戶的心思,往後餘生將是不同光景。
這時,茶樓裡有戲謔的聲音傳來:「那個章韻清好像瘋了。」
「活該,呸!」
張意濁無動於衷看向榆豐園的方向,只見章韻清赤腳跑出屋,在雨中又哭又笑,最後甩著袖唱起戲曲來。可是很久沒開嗓沒說話,他的嗓子沙啞,聽上去像是指甲在砂紙上撓。
章韻清一生都活在戲班子裡,跟戲相伴。他心思簡單,將這處當成世外桃源。可父親想要殺了哥哥,哥哥恨不得弟弟死,他簡單的世界伴隨著祖輩流傳下的四個字,徹底破碎。
榆豐園在第五代,徹底應驗了五世而斬的詛咒。
有人指指點點在旁圍觀,拉著小孩離他遠遠的。
榆豐園的章老闆,本可以擁有兩個天賦絕佳的角兒,這兩兄弟會帶著榆豐園走向另一個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