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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巷法國醫院避難去了(《顧頡剛日記》,1926年3月30日)。未幾,《京報》社長邵飄萍被槍斃,在那裡工作的老友孫伏園則已經南旋;傳聞北京政府“準備通緝之二百零八人,內北大有一百六十人”,朋友也來勸顧頡剛“暫避”風頭。他雖認為自己過去“發表之文字,未嘗及於政治,想不致牽入”(《顧頡剛日記》,1926年4月26日),心下卻不能說不緊張。北京這個人文薈萃的古都,在當時看來已非可堪久留之地。
五
就在幾天之後,顧頡剛到中央公園的長美軒,參加了語絲社為林語堂餞行的餐宴,因為林語堂“以北京站不住,將往就廈門大學文科學長”。席間林語堂即邀請他一起同行去辦研究所。顧頡剛想到自己“窮困至此,實亦不能不去”,卻又覺得自己在北京的“基礎剛佈置好,捨去殊戀戀耳”(《顧頡剛日記》,1926年5月8日)。
正因為顧頡剛實在留戀北京的生活,所以即便得到了邀請,他還是舉棋不定。好比說,老友郭紹虞招他往中州大學任教,被他拒絕了;反而,清華大學方面欲聘為“國文教授,月薪二百元”,即使“清華中空氣甚舊,取其用度較省,可以積錢還債”,就讓他心動不已。沒想到,清華大學評議會沒有透過他的聘任案(《顧頡剛日記》,1926年6月1日、5日),他也只好死心了。
胡適向來關照顧頡剛。5月,胡適訪問英、美回國,顧頡剛去拜見恩師。因為胡適參與英國退還庚子賠款的處理事宜,知悉內幕,他給顧頡剛帶來一則好訊息:
……將來可在退還賠款內弄一筆留學費,我們可一同留學。這使我狂喜。我在國內牽掣太多,簡直無法進修。誠能出外數年,專事擴張見聞與吸收知識,當可把我的學問基礎打好。(《顧頡剛日記》,1926年5月13日)
可是,這則讓顧頡剛“狂喜”的美事,不是馬上就能實現的;乾涸已極的他,需要的是及時雨的滋潤。7月1日,北大“長官”也獲聘為廈門大學國文系兼國學研究院主任的沈兼士,送來廈門大學的兩紙聘書,“一研究所導師,一百六十元,一大學教授,八十元”,合計起來是兩百四十元的薪水。這是在北京沒有可堪比擬的職事和收入,顧頡剛無奈之下,“只得允之”。
令人告慰的是,想到廈門大學去的,非僅顧頡剛一人而已。像是魏建功同樣因為“經濟困難”的關係,也想去廈門(《顧頡剛日記》,1926年7月4日);當他到沈兼士處商量廈大國文系課程及研究院進行計劃時,同來者更有魯迅、張亮塵(星烺)、陳萬里與丁山(增熙)諸人(《顧頡剛日記》,1926年7月28日)。可以想見,這趟旅程,他不會孤單南行。
況且,顧頡剛還想象著胡適帶來的好訊息。他寫信給胡適說,一旦庚子賠款的事能夠“夢想成真”,這趟廈門之行,只去一年就好,“如身體不慣,則半年。明年如庚款方面可以使我得一正當之職業,決計仍回北京”。所以在北京的“書籍什物,一切不動,只算作一旅行而已”(引自顧潮:《歷劫終教志不灰:我的父親顧頡剛》,第99頁)。此志已決,顧頡剛伸了一下腰,終於準備離開北京,展開到廈門去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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