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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呵……那我就死了，又何妨？&rdo;

&ldo;你……&rdo;

她回頭過來，見他臉色依舊蒼白，但不似方才那般煩悶了。

&ldo;我？我不走，&rdo;劉璽施施然給自己倒了一杯茶，&ldo;你方才評價得對，我是個只會感懷秋愁的酸儒，浪費了幾十年的光陰，卻只會在家作詩作畫，連入朝為官一懟奸佞的勇氣都沒有……&rdo;

楊蟬嘆道：&ldo;我方才……不是那個意思……&rdo;

&ldo;我也只是恨自己罷了，一個人，只有那麼多能力在，只得蝸居山村，光長壽又有什麼用？我有大志，可我自己清楚沒有那份可以施展大志的才華在，所以，也就只能作些酸詩來打發時間了。&rdo;

&ldo;你陰鬱了，&rdo;楊蟬道，&ldo;不似少年時那麼活潑了。&rdo;

&ldo;那是因為我老了……&rdo;

她輕掠發梢：&ldo;老？我與你比，誰老？&rdo;

&ldo;呵……你也與我記憶裡的不同了，會開起玩笑了。&rdo;

&ldo;玩笑說完了，我再提醒你一句，李自成快進京了，&rdo;楊蟬道，&ldo;反賊進京，還是為了當皇帝。目標如此淺薄，他的王朝維持不了多久。接下來，難免螳螂捕蟬，黃雀在後。&rdo;

她說完這些話後兩人間有一陣子的沉默。

劉璽嘆道：&ldo;人心如此，隔了一百年還是一千年，又有什麼改變呢？&rdo;

不久後，她就離開了。

劉璽如今靠到鎮上的藥鋪兜售他的草藥為生。齊員外搬走了，人們少了個談資，他時不時會聽到人們這麼說：&ldo;大明亡了，大明亡了！&rdo;

一片嗚呼哀哉，人人悲觀至極。

大明亡了。

亡的不僅是朝廷。

先亡的，是人心。

忽地一日，他聽聞，闖王也敗了。

敗於後金人。

所謂兵敗如山倒，漢人的江山，終於在內亂中徹底拱手送與了他人。

在惶惶不安的氣氛中，劉璽度過了九十九歲高壽，可在這村裡，眾人還以為他才四十出頭。

這天醒來，劉璽發現鬢側冒出了一根白髮。

那是在三月，早已過了立春，雪也融了，本該萬物齊綻的時節，他家的棗樹仍一副枯死的樣子，一片葉子也長不出來。

&ldo;劉璽……你考慮清楚了麼？&rdo;

他抬頭，看到楊蟬坐在他家的圍牆上，嘴裡叼著一根枯草，眼望著半空的閒雲。

&ldo;我考慮清楚了，&rdo;劉璽道，&ldo;我要留下。&rdo;

&ldo;留下，你就只是一具屍體。&rdo;

&ldo;你要我做懦夫，我倒是寧願做一具屍體。&rdo;

&ldo;你還是那麼迂腐。&rdo;她道，&ldo;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想殉國的漢人那麼多，何愁少你那麼一個。&rdo;

劉璽笑道：&ldo;你說你不在仙列，可到底活了這許多年，人間區區國境在你眼中如同阿貓阿狗劃分地盤，你早已不會把人間的國讎之恨放在眼裡。可我等是一介凡人，家國不保，安能苟活於世……&rdo;